第185章
他把内承运库搞得清干溜净,耗子进去都要淌眼泪儿。 连一向反对国帑私用的户部文官们都看不下去了。主动上折请求调十万两国库银充实皇帝内库。 皇帝给力,臣子也给力。 主管吏部的王恕,尽全力裁汰庸官。他改变不了为官必贪的历史难题,但尽量鞭策底下的官员们去为老百姓做一些实事。 主管兵部的马文升让九边卫戍固若金汤。鞑靼小王子不敢轻易南下入寇。 李东阳、刘健、谢迁等中生代官员逐渐开始挑起大梁。 杨廷和为代表的官场后起之秀们也初露峥嵘。 名垂史书的“弘治中兴”渐入佳境。 京郊,跑马场。 秋高气爽,万物金黄。 二十七岁的北镇抚使常风纵马狂奔,突然一勒马缰。 骏马抬起前蹄,一声嘶鸣,停止了奔跑。 这两年常风的仕途顺风顺水。主要是躬逢盛世,朝堂上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做对手。 北镇抚司在他的带领下,为弘治帝颁布的那些利国利民的国策保驾护航。 “哥哥!怎么停了?”十三岁的常恬也勒住了马缰。 当初那个软萌可爱的小糖糖,已经出落成了少女模样,亭亭玉立。 她的性子像极了嫂子刘笑嫣,既爱胭脂水粉,也爱刀枪剑戟、宝马良驹。 常风道:“都跑了两里了,别把马累着。踏秋跑马又不是跑八百里加急。” 远处,刘笑嫣骑在马上,搂着马鞍前面坐着的常破奴。 常风长子常破奴已然五岁。这厮简直就是“白天惟愿牛打架,晚上惟愿鬼冲天”的调皮鬼。 前几日刘笑嫣一个没看住,他拿着竹竿儿把府里大厅屋顶的瓦当全给捅了下来。 至于什么拿开水灌蚂蚁窝、拿鞭炮炸大粪坑,更是他的日常操作。 虎子已经老到跑不动了。按照人的年龄换算狗龄,它已经七十多岁了。 它懒洋洋的趴在舒服的马料堆上,看着大、小主人们骑马取乐。 已倒傍晚时分。 众人在跑马场的东侧升起了一堆火。 常恬有些发急:“鹤龄、延龄两位哥哥说是去打兔子,怎么还没回来。他们带不回猎物,咱们烤什么?” 转头常恬对常破奴说:“壮壮,要不把你撒上盐烤了吃吧!你细皮嫩肉的,烤来吃一定很香。” 常破奴一撇嘴:“姑姑,要烤也得烤我徐世叔,他一身胖肉油大,烤来吃比我香多啦。” 叼着狗尾巴草,以手做枕睡大觉的徐胖子听到这话醒了过来。 徐胖子笑骂道:“把我烤了?你们也不怕撑死!” 不多时,两个青年纵马来到火堆前。 十六岁的张鹤龄、张延龄下了马,从马鞍上解下五六只野兔。 常恬抱怨:“怎么才回来?饿死我了!” 张鹤龄连忙道:“我们不是寻思多打几只肥兔子给糖糖妹子吃嘛!” 常恬有些不高兴:“糖糖是我小时候的乳名!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我长大了,喊我大名!” 张延龄朝她做了个鬼脸:“你就是活到八十岁,也是我俩的妹子。当哥的喊妹子乳名怎么了?” 这两兄弟如今生得虎背熊腰。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跋扈外戚。以欺负人为快乐之本。 不过他们很宠异姓妹妹常恬。 应该这么说,常恬如今简直是京城团宠。 张皇后喜欢她,两个异姓国舅大哥宠着她,在宫中渐渐得势的刘瑾尊着她。 前几日,常恬随口说想养一只战无不胜的青翅铁甲长颚斗蟋。 张鹤龄两兄弟直接调了五百团营兵,在京郊四处给她寻蟋。 因为蟋蟀是阴虫,好蟋蟀都生在坟地里。 张鹤龄两兄弟把十几座老百姓的祖坟给刨了。这才寻了一只好虫送给常恬。 常风知道这事儿,把妹妹和两个小兄弟狠狠训斥了一顿,又派人给百姓送银子补偿。 整个京城,敢训斥两位小国舅的,恐怕就只有弘治帝、张皇后、张栾和常风四个人。 秋月已经升上了天空。 众人围火而作,烤着野兔,好不惬意。 虎子趴在火堆旁,慵懒的眯着眼。 张鹤龄道:“常大哥。我姐说,等我们大外甥封了太子建储,皇上姐夫要给我们哥俩封伯!” 去年张皇后生下了皇长子朱厚照。弘治帝简直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弘治帝已经下旨,于本月举行太子册封大典。 常风惊讶万分:“你们俩都封伯?” 张鹤龄点点头。 弘治帝对张皇后一家的恩宠简直无以复加。 今年初,老国丈张栾从寿宁伯抬格为寿宁侯。号加翊运二字,阶加特进光禄大夫,禄加二百石,仍赠其三代,赐诰券,子孙世袭。 要知道,大明的封爵制度极为严格。很多武将在九边戎马一生,立功无数,也难求封侯。 至于文官就更不必说了。就算有天大的功劳,也不敢奢望封个伯爵。 常风道:“恭喜你们两个了。当了伯爵要收敛些。别没事儿挖人祖坟、烧人房子、强抢民女。” 张鹤龄笑道:“龟孙子才强抢民女呢!我们哥俩好的是怡红楼里精通吹拉弹唱的大姐姐!” 这俩小子,如今跟徐胖子是正儿八经的靴兄弟,跟赛棠红都睡过。 刘笑嫣不悦:“当着糖糖和壮壮两个孩子的面,瞎说什么呢?” 张鹤龄连忙闭嘴。对于刘笑嫣这位嫂子,他们哥俩是又敬又怕。 刘笑嫣不光是他们的嫂子,还是他俩的弓箭、刀枪教习,正儿八经的女师傅。 秋日跑马、烤野味结束。众人各回各家。 翌日清晨,常风来到了北镇抚司上差。 如今徐胖子也已高升了千户。还跟以前一样,天天跟在常风屁股后面办差。 不过北司五大千户中,权势最盛的不是徐胖子,而是钱宁。 钱宁是常风的替身。杀人、整人、诬陷人的差事,常风一向让钱宁站在明面上办。 京城官员,“闻钱千户至而色变”。就是这么牛。 钱宁将一个小匣子放在了常风面前:“常爷,前任顺天府尹李大康的家已经抄了,抄出了几张稀罕东西。” 说完常风将小匣子打开。里面摆着五张银票。 随着弘治朝国力的兴盛,商业的发达。山西的钱庄票号开遍了全国。 市面上出现了即付即兑的银票。渐渐的,官员行贿纳贿不再抬着大箱子,而是送、收能够揣在袖子里的银票。 常风拿起一张银票:“这薄薄的一张纸,就能到山西老抠的票号里兑出成千上万两银子。” “同样都是纸,宝钞却一两不值。咳,真是奇了怪了。” “这玩意儿可比银锭好藏、难找啊!” 用后世的话说,常风是“老抄家遇到了新问题”。 钱宁附和:“是啊常爷,银票比银锭难找多了。以前咱们抄家,是按照查‘八藏’的老法子,按五排十的查找赃银。” “如今咱们抄家,得着重于严刑拷问犯官。逼犯官供认藏银票的地方。” “遇上畏罪自杀的官员,抄家就废了牛劲了!” 常风道:“没办法。事事都在变,咱们也得跟着变。” 常风其实心知肚明,银票的盛行,不但让贪官行贿纳贿方便了。钱宁抄家时,私自昧下脏银也方便了许多。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