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初夜。 　　 残月高悬，月华幽幽，斯人已去，永别春秋。 　　 聂辽在听闻程立与简雍的讲述后，并未怒吼，神情很平静，只是骑在马上的身形有些微微晃动，握紧长刀的手不觉一松。 　　 嘭的一声，长刀落地。 　　 聂辽迅速翻身下马，快步行至刘备的战马前。 　　 刘备身上捆绑着缰绳，趴伏在马背上，双目闭合，脸色惨白。 　　 聂辽双目含泪，不停地轻声呼唤，刘备却始终无动于衷。 　　 聂辽见此，顿时放下心来。 　　 不过他看着如此平静的刘备，回想起与之短暂的过往记忆，心中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师兄啊，关羽、张飞跟你混没前途，不如跟我混。 　　 我可以让他们立下万世之功！ 　　 噗的一声，聂辽一口鲜血喷出，随之身形向后栽倒。 　　 跟随在聂辽身后的关羽见状，连忙快步上前，扶住聂辽。 　　 关羽见聂辽如此，心中悲恸之余，不禁感到一丝欣慰。 　　 聂辽虽官至度辽将军，却从不曾看低刘备，始终以师兄待之。 　　 令关羽暗叹，吾兄仁德，将军义气。 　　 张飞见此，虽未言语，却也有些触动心绪。 　　 一直以来，张飞对于聂辽的轻视与不满，仿佛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简雍则是深感遗憾，玄德啊，若是你没有中箭，只要坚持片刻，你师弟就来了啊！ 　　 时也，命也…… 　　 程立见聂辽吐血，心中顿时一惊。他的将军，他的主公，对刘备如此深情？ 　　 不对，程立太清楚，刘备是怎么没的，所以聂辽能骗得过别人，骗不过他。 　　 吾差点儿被主公给骗了！ 　　 程立当即上前，拱手道：“将军，立失职，未能保护好刘司马，请将军责罚！” 　　 其实无论是简雍，还是关羽、张飞，甚至是刘备的百余名亲兵，对于程立都没什么好感。 　　 原因很简单，程立只是中箭受伤，而刘备却是中箭身亡。 　　 然而他们无法迁怒，无法怪罪程立，程立连自身安危都未保护好，难道还能保护刘备吗？ 　　 褚燕的一箭，正中程立后背，所幸程立身着精良甲胄，箭镞只是射入皮肉一寸有余，并未伤及筋骨与内脏。 　　 所以简雍等人，对此只能感叹世事无常，那个羌兵弓手箭法太烂了！ 　　 前一人射中后背，后一人竟然正中咽喉！怎么瞄的准，怎么射的箭！ 　　 他们虽然找不到那个出手射杀刘备的羌兵，却明白一件事，冤有头，债有主。 　　 他们的怒火，必须倾泄在凉州叛军身上，唯有如此，方能缓解心中悲痛。 　　 聂辽与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也是这么想的。 　　 锅总需要人来背，我不背，你不背，如何对得起关羽、张飞？ 　　 如何将开怀填进二人的心扉？ 　　 聂辽被关羽扶着，闭目舒缓片刻，缓缓睁开双眼。 　　 他看向程立，沙哑的嗓音出声，“吾师兄为何人所杀？逆贼何在？” 　　 程立脸色凄苦，无奈一叹，回道：“回将军，刺杀刘司马之人，乃是一名羌兵，此时早已不知所踪。” 　　 “你——”聂辽脸色涨红，嘴角溢血，颤抖地指着程立。 　　 “将军！”关羽松开聂辽，转过身，向聂辽抱拳一礼。 　　 张飞见此，双目通红，当即上前一步，亦是双手抱拳。 　　 简雍不言不语，身形未动。他此时没有官身，在聂辽面前，完全没有话语权。 　　 还未待聂辽开口询问，关羽立时言道：“标下请将军出兵，为……为刘司马报仇！” 　　 “请将军出兵，为吾兄长报仇！”张飞紧随其后，怒吼一声。 　　 聂辽此时已经知道，此番与刘备所部汉军交战的凉州叛军，首领是李文侯。 　　 在发觉聂辽率军前来战场后，李文侯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据褚燕所言，聂辽此次统率一万精骑作为汉军先锋，然而李文侯对此并无胜算。 　　 他以八千余凉州叛军，包围偷袭刘备所部汉军，若是聂辽不来，刘备与千余羽林骑必定全军覆没在此。 　　 然而聂辽突然率军加入战场，李文侯就失去了先前的优势。 　　 他不明白聂辽何以如此迅速，却明白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刘备统率的千余羽林骑，此时只有三百余人幸存，余者非死即伤，伤者同死。 　　 此战，汉军折损近千羽林骑，加上刘备的百余名亲兵，幸存残兵五百人左右。 　　 若非聂辽及时率军到来，关羽等人最多只能护着刘备的尸身逃走，别无他法。 　　 然而如今，聂辽已至，关羽等人立刻改变原定计划，变被动撤退为主动出击。 　　 聂辽能拒绝吗？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 　　 不能给大哥报仇的小弟，一定不是好小弟！一定不能上位！ 　　 聂辽郑重点头，命令道：“汝等在此休整一个时辰，吾率精骑先行追击叛军，汝等随后。” 　　 关羽与张飞同时摇头，异口同声，“愿与将军同往！” 　　 聂辽无奈一叹，点头答应。 　　 关羽与张飞彼此对视一眼，二人悲伤的眼神中，皆透着一丝欣喜。 　　 有什么事比为兄长报仇更重要吗？哪怕加班，也得报仇！ 　　 在几人言谈间，典韦率领中华军团铁骑到来，九千骑兵紧随其后。 　　 聂辽立刻命令赵风，率领情报兵团向西索敌，及时回报。 　　 程立见聂辽决定出兵，立时向聂辽进言，调赵云所部骑兵一同出击。 　　 聂辽想了想，回绝了程立。 　　 那些骑兵并非他的直属部曲，他不想给别人练兵，也不想拿他们当炮灰。 　　 有他麾下中华军团铁骑，外加九千骑兵，如此足矣。 　　 此时的凉州叛军还未达到鼎盛之势，而且进入右扶风后，叛军各部各自为军。 　　 此时正是逐一击破的良机。 　　 聂辽命令所有骑兵下马休整，随之，他查看一番程立的伤势。 　　 程立施展苦肉计，完全是自作主张。 　　 程立明白聂辽刺杀刘备的最终目的，所以为了以后能够与关羽、张飞相处融洽，不致令聂辽为难，程立不惜命令褚燕射伤他。 　　 聂辽见程立伤口不深，涂抹了伤药，顿时放下心来。 　　 他心中不禁感慨，这老哥真是个狠人。 　　 万一褚燕射重了，或者射偏了，程立很可能就凉了。 　　 不过程立私自加戏的效果非常好，他很满意。 　　 半个时辰后，赵风快马返回。 　　 李文侯率领凉州叛军并未撤往陈仓县，而是撤往雍县。 　　 聂辽立刻下令，全军上马，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