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唐狗,获功勋!” 面对唐军的突袭,燕军也未有慌张。 上百名巡逻燕军持刀枪大喝,迎向李瑄。 他们自信可以如潼关之战一样,轻易击碎唐军。 潼关之战,以飞骑、彍骑为主的唐军,绝对是不缺乏铁甲的,即便如此,也被燕军打得抱头鼠窜。 此时,燕军只以为出现的还是飞骑、彍骑等华而不实的禁军。 燕军采用的是较为散开的阵型,五到十骑一队,互相策应。 转眼间,最近的燕军骑兵距离李瑄只有十步。 那燕军骑兵见李瑄人马俱甲,心中微惊。 在人马俱甲的情况下,还能跑出这样的速度,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宝马。 “拿命来!” 他大呼一声,为自己提升勇气,手中长矛欲直刺李瑄面部,这是他唯有的机会。 呼吸之间,两马相错,这名燕军骑兵将长矛刺出。 但当他刚开始做出攒刺的动作时,眼间一道白光闪烁,心间剧痛。 “噗嗤!” 李瑄槊出如龙,直刺燕军骑兵心脏,将他的盔甲刺破。 而燕军骑兵的长矛距离李瑄还有半尺,他的速度慢李瑄太多。 李瑄迅速抽槊,横击另一骑。 槊刃如剑,敌骑持弯刀,未有铁甲,被李瑄一下划破咽喉。 李瑄冲击的是一支队伍,在连斩两名燕军的时候,剩下五名燕军错落,一起持矛攻来。 “铛!” 李瑄挥舞马槊,挡住数骑攻击。 反震的力道让燕军骑兵手中的兵器脱手而出。 他们面部表情狰狞,手掌皮被擦掉,虎口崩裂。 “噗嗤!” 失去兵器,不再有反抗之力,李瑄连挑带刺,又斩数骑。 燕军骑兵连李瑄的盔甲都未碰到。 李瑄已经年近而立,力量、耐力都到达最巅峰。 他没有沉迷于安乐,武勇不落,一旦披甲持槊,有一种所向无敌的气质。 “杀!” 李瑄身后的天策卫就被李瑄的英勇所感染,他们视死如归,以最绝之势,横推阻拦他们的燕军巡逻士兵。 黑夜中,刀光剑影闪烁,一片红光四溢。 新组建的天策卫全是由安西、北庭军中的百战精兵挑选,还有少部分汉人游侠和西域诸国勇士。 他们膂力过人,拥有精湛的技击手段,两马相错,往往一击毙命,燕军骑士纷纷坠落。 五百天策铁骑在李瑄的率领下冲击燕军巡逻骑兵,结局不言而喻。 一个回合,就将这一百名燕军骑兵淹没在铁蹄下,无一生还。 天策卫长驱直入,直接冲向燕军大营中的士卒,特别是那些还未骑上马的燕军。 顷刻间踏入,真正的大战开始。 战马嘶鸣,蹄声震天。 燕军营地间未熄灭的篝火为唐军指引方向。 天策卫骁勇善战,他们手持长枪和利刃,穿梭于营地之内,将一个个未组织起来的燕军队伍冲散。 兵器碰撞声,人喊马嘶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连张小敬率领的飞龙禁军也血脉偾张,他们握紧兵器,开始他们人生中第一次大战。 燕军一胡将勉强组织百骑,欲迎战李瑄,为主力赢得喘息时间,也有力挽狂澜的自信。 “唐狗受死!” 他操着契丹语奔马而至,刺杀一名天策卫后,迎面撞上李瑄。 长矛蓄力,趁李瑄杀死一名燕骑后,飞矛直刺。 “噗嗤!” 李瑄侧身躲过,反手一槊,将此胡将刺死,并将他的尸体挑在槊刃上,高高举起。 “此非人耶?” 见夜间被挑在槊刃上的身影,燕军骑兵终于心惊胆战。 这种超出想象的举止,慑服叛军。 “难道这是李瑄?” 胡将曹将军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不可思议。 传说中李瑄有远超霸王的勇力,除了飞马射缨的箭术广为人知。 更有将敌将挑在槊上,高高举起而不落的故事。 纵观天下,未听说有其他人做到过。 李瑄越战越勇,他将冲击马圈、阻止燕军上马的任务交给其他天策卫。 他只率领百骑专门冲击已经组织起来的燕军。 哪怕有数百骑,李瑄也横冲而去。 他势若雷霆,一马从黑夜中而出,如猛虎下山一样,左挥右击,杀气直上夜空。 皎皎明月下,燕军骑兵凭借勇气和人多的优势,想杀死李瑄这个“大将”,领取军功。 前赴后继,即便李瑄马踏数以百计的尸体,也总有如飞蛾扑火一样的燕军骑兵。 “铛!” 李瑄四向奋击,酣战淋漓,一槊至,十余矛摧,寒芒在黑夜中跳动,带着血花飞舞。 “这是怪物!” 陷阵先登,万人辟易。连碎数阵后,终于震慑住勇猛的燕军,他们大喊大叫,惊恐失色地退后,无人敢撄李瑄的锋芒。 跟随在李瑄身边的天策卫如铁墙一样推进,血肉横飞,无不以一当十。 幸亏这是晚上,望见李瑄神勇的只是一小部分。 更多的燕军只是惊诧为什么前方溃败那么快? 虽然许多燕军已经骑上马,但队伍却混乱了。 范阳军和靺鞨军合在一起,同罗和室韦走在一块。 令行不一,战力大减。 “这绝非唐狗的禁军,这就是李瑄,是西域的精骑,快禀告安将军!” 曹将军见自家精骑被冲散,立刻让亲卫向安守忠禀告。 远不止这些,从北门和南门而出的裴璎、薛错,率领轻骑分别冲击燕军的左右两翼。 王难得率领的五百铁骑,也即将到场。 “咚……咚……咚……” 嘹亮的战鼓声在新丰城上敲响,增加着唐军的士气,使燕军胆怯。 唐军突然袭击,使燕军号角声都没有归一。 裴璎带领一千轻骑,冲击侧翼靺鞨、同罗阵形。 轻骑飞奔,将士一手握缰绳,一手持横刀。 燕军没有上马,见隆隆马蹄而来,四处奔逃。 裴璎跟随李瑄身经百战,力大无穷的他现在是西域军中前三的猛将。 他与麾下步伐一致,放弃马槊,持横刀入阵。 连斩连击,血流漂橹,不断有燕军士卒倒在他马蹄之下。 已经骑上马的燕军,面对大量的轻骑突击,也只有陨落的结局。 “噗嗤!” 一名天策卫轻骑借助战马的力量,轻易砍掉一名燕军的脑袋。 更多天策卫展开无情杀戮,搏取军功。 西北与东北,两支曾经最强大的军队,现在为自己的利益,战在一起。 不论是胡人,还是汉人,通过武力角逐最后的胜利。 “不是彍骑?是李瑄率领西域军?” 安守忠骑在马上,带着亲卫,全力指挥稳住局势。 听到这个消息后,安守忠心中震惊。 难怪唐军冲击速度这么快,前方不断崩溃。 如果是李瑄亲至,那就可以理解了。 因为李瑄的亲卫,一定是不下于曳落河的精锐。 “崔光远这狗崽子,敢欺骗陛下和燕军!” 下一瞬,安守忠暴怒。 李瑄和西域军出现在长安东面的新丰城,崔光远不可能不知晓。 唯一的解释是崔光远已经投靠李瑄,故意引诱燕军出潼关,歼击他们。 这是利用燕军贪婪好胜的欲望。 “将军,此仇我们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我军毫无准备,前线节节败退,当立刻吹号角撤退,以免被全歼!” 奚王李日越慌忙向安守忠说道。 虽然军中有骄横之气,人人都想斩李瑄,成就天下无双之名。 但现在敌暗我明,又出其不意偷袭他们,明显已经没有胜算。 李日越甚至觉得李瑄的麾下远多于他们。 否则李瑄这么高的地位,不会以身犯险亲自参与突袭。 “确实很难再有胜算了,令诸军诸酋长组织兵马撤退。” 安守忠不是莽夫,他从各方汇报中得知他们危在旦夕。 现只有尽可能多的将精兵带回潼关,日后再报仇雪恨。 兵家之道,在于出奇。 自安禄山被骗,派遣安守忠入长安的那一刻,他们就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 因为在失去先机和心理作用下,发现被埋伏后,还是被最强大的对手大唐战神李瑄算计,大多数将领都会选择突围,而非死拼。 “呜呜……” 燕军撤兵的号角响起。 安守忠为自己的安全,和李日越一起率领亲卫,向东面撤退。 他所在的位置安全,唐军一时半会还未杀到。 安守忠能够逃跑,曹将军就惨了,他发现李瑄以后,撤退慢一步,被李瑄盯上,率骑杀来。 “挡住!快挡住……” 即便他已经猜出为首的是李瑄,但他还是低估李瑄的勇力。 一波一波燕军骑兵靠近,被李瑄杀得尸横遍野。 李瑄像人形绞肉机一样,凡碰到就死,无一合之敌。 曹将军拼命指挥,也未跟上李瑄的冲杀速度。 又一波燕军骑兵被李瑄杀散后,曹将军与李瑄只有三十步。 他想往后退到时候,发现薛错率领轻骑已经冲断他的后方。 惊慌失措下,曹将军率领数十名轻骑,来到一个凸起高坡上避险。 但这高坡并没有阻止李瑄进前。 “那是叛军的将军,取他性命!” 李瑄跃马高坡,长槊直指。 曹将军身为安禄山封的三十二蕃将之一,身披只有将军才能穿的山文甲,李瑄一眼认出。 汗血宝马,披马甲登高坡,如履平地。 很快就近在咫尺。 “用箭射他。” 曹将军大惧,令亲卫放箭。 “铛!” 亲卫将箭矢拉开,一支箭矢被李瑄一槊打掉。 还有两支箭没入黑暗之中,不知去向。 “噗嗤!” 李瑄抽出标枪,掷向燕军弓箭手,一标枪洞穿他的心脏。 致使其他人不敢放箭。 “把他冲下去!” 曹将军身体一缩,又令亲卫居高临下出击,但言语已经在颤抖。 亲卫不得不听从命令,驰马向半坡的李瑄而去。 李瑄于半坡独舞马槊,连斩数骑,天策卫斩其剩余。 曹将军面无血色,孤身寡人,纵下高坡,咬牙想从另一侧杀出生路。 但李瑄到坡顶以后,顺着曹将军逃跑的方向,顺风而下。 战马轻捷如飞,顷刻间就到达曹将军身后。 “啊……” 曹将军害怕,他扔掉兵器,只用马鞭抽打战马的屁股。 “咴……” 战马不受重负,一声嘶鸣后,在半坡处摔倒。 曹将军也从马上滚落。 “噗嗤!” 还未起身的曹将军,被李瑄一下刺到背上,喋血半坡。 他瞪大眼睛,口溢鲜血,将军梦破灭。 也带走他想烧毁长安的幻想。 “呜呜……” 燕军撤退的号角声越来越急促。 军队在被突袭的时候,阵型散乱撤退,必定会使阵型更乱。 经过几轮冲击后,燕军的骄纵和自信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难得率领五百铁骑,也杀到燕军的后方。 燕军诸部诸军,没有真正聚合的。 原野上到处都是乱跑的战马。 那些没有骑上马的燕军士卒,多已死在唐军的兵刃之下。 当然,一部分燕军都觉得很憋屈,他们毫无准备下,唐军神兵天降,这是胜之不武。 如果拉开阵势,真刀真枪地打斗,胜负犹未可知。 但现在想什么都没用,只能尽快逃命。 七零八落的燕军骑兵,如果跑得慢一步,就会死于唐军横刀之下。 “传令裴将军和薛将军组织轻骑阵形,以百人队,追击叛军。” 李瑄站在半坡,看到周围已经没有叛军,向亲卫吩咐道。 叛军在撤回的时候,一定会破坏关中,劫掠乡里。 李瑄要尽可能将叛军杀死,就算不能全杀,也要亲眼看着他们逃回潼关。 他麾下近九万西域铁骑,已经进入京兆地区,不日就能到达长安,他不怕潼关的叛军倾巢而出,与他决战。 另外,第三批的陇右、河西步兵、骑兵,即将到达陇西。 李瑄的援兵非常充足。 休息片刻后,李瑄将汗血宝马的马甲去下,自己也脱去一副盔甲,带着亲卫进行追击。 天策卫轻骑,皆善骑善射。 天微微亮,天策卫的弓箭派上用场。 燕云骑兵和诸胡轻骑本也善射,但在追击过程中,他们丢盔弃甲,战意全无。 唐军斩敌数千,他们人数已经少于唐军,无法展开反击。 李瑄追上一队后,弯弓搭箭,叛军无不应弦而倒。 唐军的备用马虽在咸阳,但李瑄的战马明显比燕军战马更强,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 高强度的追击,使许多战马累瘫在地,成为待宰的羔羊。 起初安守忠还能掌控一些撤退的燕军骑兵,到后来大多数与他失去联系。 队伍还不得不停下休息。 又一天一夜后,靺鞨、室韦、同罗的首领,皆被唐军射死。 通往潼关的官道上,到处是燕军的尸体和累瘫的战马。 沿途的县令、华阴郡守得到李瑄的传令后,也开始组织县兵和常平新兵大加搜捕,防止漏网之鱼逃出官道区域,为祸一方。 最终,安守忠和李日越仅仅带着数百骑逃回潼关。 “是我辜负义父……” 潼关之中,安守忠在关城上向东面拜道,无比悔恨自责的样子。 安禄山起兵以后,一直将李瑄视为最大的敌人。 声称谁打败李瑄将会封王。 这场动乱到达今日,明面上是安禄山取代大唐神器,实际上是占据河北中原的安禄山,与占据河陇西域的李瑄的博弈。 初战失败,虽然是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但会影响燕军势如破竹的士气。 安守忠知道安禄山的残暴,还怕被责罚。 “将军,此战失败不是您的过错。是崔光远这个小人,和李瑄小儿的阴险。陛下明事理,不会责怪您。” 李日越向安守忠安慰道:“那李瑄亲率的一定是百战精兵,需要曳落河去应对。” “崔将军是否出发前往河东?” 安守忠觉得李日越说得不错,但他还是准备去洛阳负荆请罪。 现在潼关必须坚守,以免被李瑄攻破。 “回将军,崔将军两日前就整军出发,现正在渡黄河。” 潼关守将田乾真回道。 他已经知道燕军被李瑄耍了,潼关现在只有五千守军,将要直面李瑄的兵锋,压力巨大。 “快将此事禀告给崔将军,暂不能进攻河东诸郡,以扼守潼关为主要。” 安守忠派人去通知崔乾佑,兹事体大。 “遵命!” 传令兵领命离开。 短短几日后,燕军人心惶惶,再也不敢小瞧李瑄的兵马。 特别是靺鞨、同罗、室韦等军因此而不满。 他们帮助安禄山叛乱,需要有收获,这一下死了数千人,对他们这些部落已算伤筋动骨。 好在安禄山派人赏赐,将这些部落安抚。 没有完成洗劫长安,损失近万骑兵和大将曹将军,让安禄山暴怒。 安禄山身体不好,一生气就发病,一发病就鞭打李猪儿等左右宦官。 如果严庄、高尚等谋主运气不好在安禄山发病时觐见,免不了一顿毒打。 又经过严庄的分析后,安禄山派遣文武双全的张通儒到潼关,并加大潼关的兵力,准备死守潼关,扼制李瑄东出之路。 安禄山在等待回纥、吐蕃的动静。 现在安禄山要全力发动南阳之战,令武令珣、田承嗣等大将确保占领南阳诸郡。 待完成严庄的战略,集中人力物力,再与西出潼关扫灭李瑄。 …… “王将军,我给你两千天策卫,守卫华阴,监视潼关。” 几天时间,李瑄打扫完毕战场,离开华阴前向王难得嘱托道。 等主力西域骑兵到来后,李瑄会直接让他们到达华阴,届时再将天策卫抽调回去。 “末将不会辜负李帅所托。” 王难得拱手道。 虽然李瑄没有给予他官职,但他相信自己只要一心跟随,李帅不会亏待他。 李瑄没有为麾下加官,是因为他现在本就没有官职。 这次回长安,李瑄就会向李隆基讨要官职。 又吩咐一些事宜后,李瑄带着剩下的天策卫回长安。 到达新丰的时候,李瑄收到车神塞的信件。 阿史那扶汶不负众望,截堵住李亨,按照他的密令,杀死李静忠和程元振,现正在归往长安的路上。 这让李瑄松一口气。 裴冕、杜鸿渐等拥护李亨的愿望失败,朔方军郭子仪、河东军李光弼哪怕忠于朝廷,也没有效忠的对象。 郭子仪、李光弼不像是藩镇割据的人,特别是与李瑄关系不错的李光弼。 李隆基的其他儿子,如永王李璘,虽在去年年底的时候被任命为山南节度使。李璲在今年四月被认命为剑南节度使。 然李璘、李璲还未前往山南、蜀地。 再加上被李瑄在金城逮捕的李璬,李隆基的儿子一个不剩,全部在李瑄手中。 野心者想拥戴的机会都没有。 随便拥戴一个宗室为帝,和对李瑄口诛笔伐一样,并没有太大意义。 四月下旬,李瑄押送着上千名叛军俘虏,绕过长安,回到咸阳,再次拜见李隆基。 此时的李隆基拄着龙头拐杖,头发银白,连一丝黑色都没有。 他的脸上皱纹纵横,无比颓废,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圣人,天水王凯旋归来拜见!” 小宦官唯唯诺诺地跑到咸阳的一座豪宅中,向李隆基禀告道。 这所宅院是咸阳最大的院落,现遍布十步一哨,五步一岗的士卒。 但这些士卒并不是宿卫皇帝的禁军,而是李瑄的亲卫天策卫。 一天十二时辰,不论什么时候都披坚执锐。 “快…快让他进来。” 在高力士的搀扶下,李隆基不顾天子礼仪,激动地跑出庭院。 穿着盔甲,腰间佩戴着诸葛亮剑的李瑄出现。 “七郎,快把玉环娘子还给我……” 李瑄还未拜见,李隆基就急忙开口。 这段时间,他度日如年。 贵为天子,却没有尊严。 不论他怎么呵斥这些天策卫,都不起作用。 天策卫的统领罗兴,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让他见杨玉环。 他已经急出病来了,再不见玉环娘子,他会死的。 为看杨玉环一眼,李隆基站在庭院的最高处,但咸阳城不小,他也不知道杨玉环在哪一个院落。 从日出到日落,只能徒叹。 “启奏圣人,臣不负所望,将来犯长安的叛贼打败,此战共斩首八千,俘虏一千,我军伤亡甚微,俘获……” 李瑄对李隆基的话置若罔闻,拱手以后,一字一句地向他禀告新丰之战的战报。 “噔噔……” 李隆基没有心思听战报,他快要急死了,用龙头拐杖敲地。 “我要玉环,我要玉环!” “只要把玉环还给我,秦王、天策上将、尚书令,都封给你……” 李瑄禀告完毕后,李隆基用低沉的声音喝道。 “贵妃要在太真观思过,圣人不能相见,以免落人口实。” 李瑄搪塞后,又一本正经地道:“天策上将和尚书令的官职,圣人必须封给我,这样臣才能收拾山河,澄清天下。” “你……你真是逆贼啊!权力都已经给你了,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李隆基气急,指着李瑄的鼻子破口大骂。 “臣也是为圣人考虑!” 李瑄撂下一句话后,又对他安排的小宦官吩咐:“今日为圣人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启程返回长安。” “遵命!” 小宦官点头应是。 “李贼……” “李瑄……” “七郎,回来……我要玉环娘子。” 望着李瑄的背影,李隆基的语气由重到轻,最后是乞求。 旁边的高力士见圣人如此,眼泪不自觉流下。 可怜啊! 但说实话,他也不想让圣人见到杨玉环,以免再生事端。 其他人,或许还有机会。 但心思缜密的李七郎,他们再没有机会。 长痛不如短痛,高力士希望李隆基安享晚年。 …… 翌日清晨,天策卫、飞龙禁军、龙武军都已做好准备。 车队和马队在咸阳原上排成长龙。 龙辇的车厢已经被拆下来,李隆基站在龙辇上,不时在四周张望,他在寻找玉环娘子的踪迹。 但始终未发现杨玉环在哪个车子中。 倒是发现有不少囚车。 最前方的囚车里是杨国忠,他穿着紫色的官袍,却披头散发地坐着,充满绝望。 还有虢国夫人,平日里珠翠满头,衣裳似锦,现在却不见一丝金玉。 那“却嫌粉黛无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的杨玉瑶,已彻底失去颜色。 有的只是迷茫。 她想见李瑄,却不得李瑄看见。 想见杨玉环和圣人,为她们求情,更没有人理会。 忆往昔,杨氏豪第,光耀门楣。天下官吏入京先朝拜杨氏,再参见府衙,以至于车马填塞街陌。 那倩妆盈巷,蜡炬如昼的场景,只能活在她们的梦中。 土木之工,曾不分昼夜,现已停止。 她们出逃携带的大量金银珠宝,都将作为军资。 包括她们在长安的豪宅、丝绸、铜钱、果园、田地,都充为公产。 “李七郎,李七郎……” 李瑄从杨玉瑶的囚车路过的时候,杨玉瑶尖叫大喊。 李瑄终于回头,看她一眼。 此时的杨玉瑶面容憔悴,非常可怜。 但李瑄却没有升起一丝同情,五杨直接和间接,令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李七郎,我们曾经很友善。都是杨铦、杨钊惹你,和我没关系!” 杨玉瑶把手伸出囚笼。 “自作孽,不可活!” 李瑄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我要是死了,你就得不到玉环了。” 杨玉瑶见李瑄杀意已决,反倒是没有惧色,语出惊人道。 她是女人,知道女人的心思。 更何况他与杨玉环一直亲密无间。 这十来年时间,她从杨玉环的神态、情绪上,猜出杨玉环对李瑄有爱慕之情。 她虽然不知道杨玉环何时产生这样的心思,但她能理解。 李瑄英武不凡,少年英雄,又是满腹才华的大诗人。 自《水调歌头》以来的填词,开创词风,豪放中不失婉约,动人心弦,令无人长安少女少妇痴迷。 杨玉瑶曾经也喜爱李瑄的紧,多次勾引不成,再加上李瑄的刻意针对,才因此作罢。 她知道杨玉环这么多年维护李瑄,也是这个原因。 但她不能向外吐露,杨玉环一旦失宠,杨氏的末日就会到来。 在杨玉瑶看来,面对娇媚动人,倾国倾城的玉环娘子,没有一个男人能把持住。 包括李瑄! 她们杨氏大小都被抓起来,而杨玉环却没有,还被与李隆基分开,说明李瑄的心思。 她或许有过错,但她若被李瑄杀死,杨玉环伤心欲绝,一定不会让李瑄碰她。 “不要再胡言乱语,否则我不客气。” 李瑄地瞥了杨玉瑶一眼,手扶剑柄上,大拇指动了动。 他有欲望,这不否认。 但心中的信仰,高于一切,没有什么可以撼动。 “哈哈……不敢承认,伪君子!” 杨玉瑶向李瑄骂道,她伸着脖子,就看李瑄敢不敢杀她和韩国夫人。 “把她绑了,再把嘴堵住!” 李瑄怒道,向天策卫吩咐道。 虢国夫人一向胆子大,胆子不大也做不出那些无法无天的事情。 历史上她被擒住,被砍了一刀的情况下,还能淡定自若。 在承受富贵的时候,她已经想过结局。 这也使她在杨氏三姐妹中脱颖而出。 就这样,杨玉瑶的嘴被堵住,她只能在囚车中“呜呜”挣扎。 随后,李瑄来到李隆基的龙辇旁。 他没经过李隆基的允许,在文武官吏的注视下,登上龙辇,与李隆基同座。 此时的李隆基,被穿上黄色龙袍。 而李瑄穿着公输青子为他打造的金色盔甲,以彰显他的身份。 想问玉环在哪的李隆基没有再问出口。 同坐在一起,李隆基在这一刻如芒刺在背。 “唉!” 文武官吏们叹息,窃窃私语。 “竟然穿着金甲与圣人同车,这是想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吗?” “李七郎怎么变成这样了,圣人有恩于他啊!” “王莽谦恭,是未篡位的时候。今日以后,哪个皇帝敢相信品德高尚的大臣?阴阳失衡了。” “这算什么?圣人已经免去他的职散勋爵,他想自己封自己吗?” “嘘!不要再说了,被他听到就不好了。” 文武官吏们不知道李瑄要干什么。 这不该是成为周公的样子,也不会是为诸葛亮一样的臣子。 他们以为李瑄要逼迫李隆基自封首席宰相,太尉,成为执掌兵权的权臣。 这段时间,有一些臣子,看到李隆基一脉大势已去,向李瑄靠拢,渴望得到重用。 特别是李瑄拜相时提拔的大臣,进士及第的文人。 还有一些官吏内心矛盾,纠结挣扎。 更有一些反对者认为“礼乐崩坏”,咒骂李瑄不得好死。 “启程!” 最前方,薛错率领一千天策卫打头阵,宣布队伍启程。 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车辙交响,他们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前进。 温煦的阳光,洒落在队伍之中。 有的人心中憧憬光明,有的依旧堕在黑暗中,不可自拔。 此行龙武军押送着一千余名刚俘获的叛军,他们要被迫入长安城,接受长安百姓的指责。 李瑄清君侧,已擒杨国忠和杨氏。 李瑄平叛军,首先得利,杀俘甚众。 这是李瑄的威望。 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辆不大不小的马车,缓缓行驶。周围有禁军护卫。 里面坐着的正是杨玉环,她在这里,李隆基一定是看不见的。 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在囚车之中,杨玉环也不可能知道。 她心中除了心痛姐姐们,也做好心理准备。 …… “圣人为何一言不发!” 李瑄与李隆基一起坐在龙辇上,哪怕中途歇息,李隆基也未说一句话。 日昳时分,快到长安明德门的时候,李瑄向李隆基开口道。 “金甲太厚,不敢多言!” 李隆基像是赌气一样,说出这句话,其间不无讽刺。 等长安的官吏和百姓看到李瑄身穿金甲,与皇帝一起在龙辇上过朱雀大街,又是什么想法呢? 这是要用威望盖过他啊! “这么多天了,圣人想好为我加冕秦王之位了吗?” 李瑄又问李隆基,还微微一笑:“明天是最后的期限,我的十万西域铁骑已经到京兆,十万河陇兵马也在路上。如果没有官职去调令他们,他们恐会失了分寸。我的幕僚想把黄袍披在我的身上,但我不想那么做!” 看李瑄笑里藏刀,李隆基浑身一颤。 二十万精锐大军。 黄袍加身? 这是威胁他啊! 气得发抖的李隆基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朕同意!” 说完这三个字,李隆基仿佛被抽空力气,躺在龙辇上。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在天宝初年将李瑄和安禄山宰了。 “明日太极宫大典,臣会拟定典文,宣告天下!” 李瑄回答李隆基。 李隆基没有答复,这是默认。 距离明德门三里的时候,京兆尹崔光远率领长安的文武大臣等候。 “拜见天水王,拜见圣人!” 崔光远先拜李瑄,再拜李隆基,然后才道:“臣率领百官,迎接圣人回京,百姓在朱雀大街夹道等待,希望主持大局。” 长安的大小官吏,也见到与圣人同乘龙辇的李瑄。 心怀圣恩者怒目圆瞪。 若非场景,他们一定会大骂李瑄无礼。 “叛军攻破潼关,国家危难,致使圣人前往蜀地。幸亏本王率兵赶到,才得以护送圣人回京。在大尹的辅助下,唐军击败叛军,旗开得胜,我一定会请奏圣人嘉奖你。” 李瑄主动开口,向崔光远和文武官吏说道。 “谢天水王,谢圣人!” 崔光远再拜后,开始加入龙辇旁边的文武大臣队伍。 形成文武百官拱卫李瑄和李隆基回长安的意向。 仪仗队被崔光远带出来,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彰显天子的尊贵。 但谁都明白,是皇帝抛弃国都和百姓逃离长安,然后被李瑄“请”回都城。 面对危险,逃离长安的那一刻,使李隆基的天子之名,颜面扫地。 自流传天水王大军到达,将与李隆基再回长安的消息传出后,长安的乱象渐渐平息。 崔光远处死一百多名趁火打劫的泼皮无赖,追回不少财宝。 再加上城中还有一些京兆府士卒和金吾卫,使长安没有蒙受太大损失。 申时七刻,明德门打开。在长安百姓翘首以盼下,羽林仪仗最先进入明德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