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不过是一些商户退换成衣的琐事。” 虞颂不欲多说,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音音,近来爹极少去看你,你可有生爹的气?” 虞维音摇头,将双手按在他紧绷的双肩上。 “女儿怎会生气?女儿倒是替爹忧心,您一个人忙前忙后,您也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行。” 父女俩说了些心里话,虞颂突然转了话头。 “音音,那积存的布料,你如今可有主意了?” “早就有主意了,爹恐怕要做好准备,将虞记绣坊全权交由女儿来打理呢!” 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双眸却不动声色,在父亲脸上逡巡。 “音音这般自信?你有把握,一定能赢过你姨娘和妹妹?”虞颂露出一丝讶异。 “难道爹不信我?还是说,爹答应过的话是不作数的?” 虞颂听出她话里的不满,方正面庞露出一丝慈爱,笑意渐浓,却又含杂几分不忍。 “音音,你是我最疼的女儿,我自然相信你,但是……你姨娘跟妹妹,她们打理虞记绣坊有些时日了,你愿不愿意跟她们一起……” “不愿意!” 不等父亲说完,虞维音停了手上的动作,感觉到虞颂身子的僵硬,她依然斩钉截铁地开口。 “竞争的法子,是崔娘提出的,爹当初是同意了的,如今,爹在说什么呢?女儿听不懂。” 她竭力让自己的嗓音平静,可发颤的语气,还是暴露了她心底的愤怒。 爹总是这样,面上看着一副严肃的模样,心里却时不时下软主意,在家中这般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性子,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是那个慧眼识商机、白手起家的桐城富庶虞颂! “爹,是不是姨娘跟妹妹,在您耳边说什么了?” 虞维音抿唇,眼中一抹锋利的锐色一闪而过。 “无规矩,不成方圆。爹,您从小就教我,商贾之人,最重要的便是诚信,无论再穷再哭,‘诚信’二字不能丢!” 瞧见父亲眼里的挣扎,她的嗓音软下来。 “爹,女儿不是逼您,您先前不是早有打算,要将虞记绣坊交给女儿打理的么?姨娘和妹妹虽打理了些时日,可成效您也见到了,连月亏损,便是家里有座金山银山,也禁不住这般折腾! “虞记绣坊的账册,爹想必也看出了些门道,不消女儿多言,爹也知道,姨娘跟楚恬,并不是经商的好手,让她们掌事,不过是自砸招牌罢了。” 虞颂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浮现出一抹苦涩。 “音音,你说这些,爹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姨娘如今日日向我哭啼,我心肠即便再硬,也没法忽略她们的苦劳呀?” 苦劳?哼! 所谓的苦劳,不过是装模作样地掉两滴眼泪! 虞维音在心内冷笑,更有一丝悲愤和失望在内,对父亲的识人不清,以及对梁氏盲目的信任。 看着这样的虞颂,她心内泛出极其复杂的情绪,不欲逼迫他,低声道:“爹爹若是觉得对不住她们,可以将她们的月银提高,女儿不会有任何怨言。但是……” 略一停顿,她说出心中真实想法。 “爹若是将虞府产业交给她们,女儿不服!” 虞颂脸上的讶然更甚,盯着虞维音的双目,明白她不是在开玩笑。 音音从未用这般认真的眼神,对他说话,而且,在这一刻,他感受到女儿对那母女俩真切的厌恶! “音音,你……” 他挑了眉头,女儿自幼骄纵,但从未在他面前展露,任何对梁氏跟庶妹的厌恶,如今却…… “看起来,你对你姨娘和妹妹有意见。” 父亲这般轻而易举,就给她下了结论,虞维音心中针扎般疼,暗自咬唇,却没有想要解释。 “爹,我知道您一直以来,都希望我能跟姨娘和楚恬和睦相处,但我告诉您,姨娘与我,终归隔了一层肚皮,她不是我亲娘;楚恬,也只是我的庶妹。” “你姨娘跟妹妹,待你从未出过差错啊!” 虞维音轻扬唇角,几乎觉得面前这个人,有几丝陌生,可对他一以贯之的亲情,却始终难以割舍。 她叹口气。 “爹,您从来都是忙生意,何尝在府内待过十天半月?姨娘跟庶妹若不对我好,她们如今在虞府还有立足之地吗?” 这赤裸裸的道理,残酷的真相,爹为什么就是看不透? “屏山落崖、南山寺遇刺……爹爹若有心去查,也不会对女儿说出这番话。” 虞维音双拳握了再握,嗓音克制得平静到了极点。 哪怕是再委屈,这一刻,面对父亲的质问,她也做不到像梁氏那般哭哭啼啼。 尽管她知道,只要哭上一哭,父亲的心肠就会软下来。 她暗自咬唇,父亲既疑她心窄,容不下梁氏母女俩,她何必哭哭啼啼? 她才不要这般作践自己! 于是,面上也依然是淡淡的神情,仿似说的不过是旁人的家事,狠了狠心,将袖内的薄册拿出,静静放置在案桌之上。 “音音,这是何物?”虞颂眼里露出困惑之意。 虞维音眼角眉梢涌出一丝倦意,轻声道:“爹,您看了必然知道,女儿所言不虚。音音……不是针对姨娘跟楚恬,那种勾心斗角的事,音音也做不出来。” 说完,朝虞颂福身告退。 直退出了书房,她才觉鼻间生酸,眼角涩然不已。 这便是疼爱她的父亲呢,可是,却也会被人蒙在鼓里,失去往日的清明。 她隐忍了泪,一路往栖芳院而去,心头禁不住泛起一丝颓丧。 能预知将来发生的事,对她而言,是否是一桩不幸? 如此来,她心中顾虑便多起来,压根不敢自得其乐地活在当下,简直片刻都不敢松懈,只能马不停蹄地做那未雨绸缪、亡羊补牢的人。 她摇摇头,试图晃灭这些念头。 被误解又如何?只要能护住她在乎的人,守住虞府的家业,那根本算不得什么。 将脑中纷乱的思绪压下,虞维音抬头望了眼湛蓝的天,一望无际的澄净,仿佛能容纳世间所有尘垢。 她何时,才能将心胸,练就得如这碧蓝的天宇般,宽广又自由呢? “无事,不过是一些商户退换成衣的琐事。” 虞颂不欲多说,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音音,近来爹极少去看你,你可有生爹的气?” 虞维音摇头,将双手按在他紧绷的双肩上。 “女儿怎会生气?女儿倒是替爹忧心,您一个人忙前忙后,您也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行。” 父女俩说了些心里话,虞颂突然转了话头。 “音音,那积存的布料,你如今可有主意了?” “早就有主意了,爹恐怕要做好准备,将虞记绣坊全权交由女儿来打理呢!” 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双眸却不动声色,在父亲脸上逡巡。 “音音这般自信?你有把握,一定能赢过你姨娘和妹妹?”虞颂露出一丝讶异。 “难道爹不信我?还是说,爹答应过的话是不作数的?” 虞颂听出她话里的不满,方正面庞露出一丝慈爱,笑意渐浓,却又含杂几分不忍。 “音音,你是我最疼的女儿,我自然相信你,但是……你姨娘跟妹妹,她们打理虞记绣坊有些时日了,你愿不愿意跟她们一起……” “不愿意!” 不等父亲说完,虞维音停了手上的动作,感觉到虞颂身子的僵硬,她依然斩钉截铁地开口。 “竞争的法子,是崔娘提出的,爹当初是同意了的,如今,爹在说什么呢?女儿听不懂。” 她竭力让自己的嗓音平静,可发颤的语气,还是暴露了她心底的愤怒。 爹总是这样,面上看着一副严肃的模样,心里却时不时下软主意,在家中这般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性子,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是那个慧眼识商机、白手起家的桐城富庶虞颂! “爹,是不是姨娘跟妹妹,在您耳边说什么了?” 虞维音抿唇,眼中一抹锋利的锐色一闪而过。 “无规矩,不成方圆。爹,您从小就教我,商贾之人,最重要的便是诚信,无论再穷再哭,‘诚信’二字不能丢!” 瞧见父亲眼里的挣扎,她的嗓音软下来。 “爹,女儿不是逼您,您先前不是早有打算,要将虞记绣坊交给女儿打理的么?姨娘和妹妹虽打理了些时日,可成效您也见到了,连月亏损,便是家里有座金山银山,也禁不住这般折腾! “虞记绣坊的账册,爹想必也看出了些门道,不消女儿多言,爹也知道,姨娘跟楚恬,并不是经商的好手,让她们掌事,不过是自砸招牌罢了。” 虞颂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浮现出一抹苦涩。 “音音,你说这些,爹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姨娘如今日日向我哭啼,我心肠即便再硬,也没法忽略她们的苦劳呀?” 苦劳?哼! 所谓的苦劳,不过是装模作样地掉两滴眼泪! 虞维音在心内冷笑,更有一丝悲愤和失望在内,对父亲的识人不清,以及对梁氏盲目的信任。 看着这样的虞颂,她心内泛出极其复杂的情绪,不欲逼迫他,低声道:“爹爹若是觉得对不住她们,可以将她们的月银提高,女儿不会有任何怨言。但是……” 略一停顿,她说出心中真实想法。 “爹若是将虞府产业交给她们,女儿不服!” 虞颂脸上的讶然更甚,盯着虞维音的双目,明白她不是在开玩笑。 音音从未用这般认真的眼神,对他说话,而且,在这一刻,他感受到女儿对那母女俩真切的厌恶! “音音,你……” 他挑了眉头,女儿自幼骄纵,但从未在他面前展露,任何对梁氏跟庶妹的厌恶,如今却…… “看起来,你对你姨娘和妹妹有意见。” 父亲这般轻而易举,就给她下了结论,虞维音心中针扎般疼,暗自咬唇,却没有想要解释。 “爹,我知道您一直以来,都希望我能跟姨娘和楚恬和睦相处,但我告诉您,姨娘与我,终归隔了一层肚皮,她不是我亲娘;楚恬,也只是我的庶妹。” “你姨娘跟妹妹,待你从未出过差错啊!” 虞维音轻扬唇角,几乎觉得面前这个人,有几丝陌生,可对他一以贯之的亲情,却始终难以割舍。 她叹口气。 “爹,您从来都是忙生意,何尝在府内待过十天半月?姨娘跟庶妹若不对我好,她们如今在虞府还有立足之地吗?” 这赤裸裸的道理,残酷的真相,爹为什么就是看不透? “屏山落崖、南山寺遇刺……爹爹若有心去查,也不会对女儿说出这番话。” 虞维音双拳握了再握,嗓音克制得平静到了极点。 哪怕是再委屈,这一刻,面对父亲的质问,她也做不到像梁氏那般哭哭啼啼。 尽管她知道,只要哭上一哭,父亲的心肠就会软下来。 她暗自咬唇,父亲既疑她心窄,容不下梁氏母女俩,她何必哭哭啼啼? 她才不要这般作践自己! 于是,面上也依然是淡淡的神情,仿似说的不过是旁人的家事,狠了狠心,将袖内的薄册拿出,静静放置在案桌之上。 “音音,这是何物?”虞颂眼里露出困惑之意。 虞维音眼角眉梢涌出一丝倦意,轻声道:“爹,您看了必然知道,女儿所言不虚。音音……不是针对姨娘跟楚恬,那种勾心斗角的事,音音也做不出来。” 说完,朝虞颂福身告退。 直退出了书房,她才觉鼻间生酸,眼角涩然不已。 这便是疼爱她的父亲呢,可是,却也会被人蒙在鼓里,失去往日的清明。 她隐忍了泪,一路往栖芳院而去,心头禁不住泛起一丝颓丧。 能预知将来发生的事,对她而言,是否是一桩不幸? 如此来,她心中顾虑便多起来,压根不敢自得其乐地活在当下,简直片刻都不敢松懈,只能马不停蹄地做那未雨绸缪、亡羊补牢的人。 她摇摇头,试图晃灭这些念头。 被误解又如何?只要能护住她在乎的人,守住虞府的家业,那根本算不得什么。 将脑中纷乱的思绪压下,虞维音抬头望了眼湛蓝的天,一望无际的澄净,仿佛能容纳世间所有尘垢。 她何时,才能将心胸,练就得如这碧蓝的天宇般,宽广又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