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的确十分不满。 在去行宫的路上,发了一通火,于阗被骂得狗血淋头,满脸红沸。 但不敢在太子面前多说,只能偷偷对邵漠道:“今上觉得太子的梦,纯属子虚乌有。” 邵漠不多言,只掀起眼看了看澄蓝色的天宇,继续安排他跟自己一通疏散民众。 朝臣怨言是有的,尤其是拥护大皇子的官员,巴不得太子这次摔个大跤,都在心里默默祈盼天气无恙。 但大陈十九年立秋这一日,却终究让这群人失望了。 伴随着曙光乍现而来的,是轰然如房屋倒塌般的雷鸣骤响。 继而狂风大作,长街两侧铺子前的旌旗和栏杆,全都倒毁在地。 暴雨如滚珠,噼里啪啦,不顾人死活地砸了下来。 市坊空荡荡的,大部分百姓都已迁至避水亭寨内,粮食和贵重物品,也早已转移到了府库中储存。 邵漠身着玄衫,手里执着一柄锋利的长剑,领着一小队人马在长街上搜寻。 “巡完这一圈,要保证街上所有人都去了避水亭寨!” 瓢泼大雨伴着雷鸣轰隆隆响作一团,他的嗓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在雷声中锋利无比。 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庞,被雨水打湿,越发显得鼻梁孤冷高直。 连左颊上的伤疤,也平添了英武之气。 士兵们被他中气十足的嗓音一震,都扯着喉咙喊道:“属下遵命!” 邵漠扯过身后的于阗,甩了甩头,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压低声音问:“夫人你送到避水亭寨没有?” 于阗拍着胸脯保证。 “将军!我办事,你放心!” 话还未说完,邵漠就听闻长街尽头传来嘹亮的婴孩哭声。 前头的兵士掉头来禀告道:“将军,前头的育婴堂内有十来个熟睡在襁褓中的婴孩,许是忘记迁到避水亭寨,如今醒了都在大声啼哭!” 邵漠跟上前去,果然看到育婴堂厢房内有十来个孩子在摇篮中嚎哭。 他眉头紧拧。 “真是该死!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怎么会将孩子都落下了?” 于阗道:“将军,听闻云阳的歌舞坊每年弃婴众多,全都流落到了育婴堂,堂中早就入不敷出,如今正好要去避灾,当然要趁这个机会丢掉累赘了。” 邵漠拧眉,把孩子递给身后一众兵士。 “走!将这些孩子带回避水亭寨,要快!” 狂风肆虐,暴雨如注。 顷刻间,门檐被吹得咯吱作响。 兵士们不敢延误,得了邵漠的口令便猛地往亭寨赶去。 于阗看着邵漠还要往巷子口赶去,忙扯住他的衣袖。 “将军!不能再巡了!如今雨越下越大了!” 邵漠愣了一下,挣开他的手。 “于阗!你先回避水亭寨,帮我看好夫人,还有她身边那两个奴仆,绝不能让她有半点事!前面就是翟府了,我去看一圈就回来!” 翟祯安虽然跟公主定了亲事,但还未完婚,此次并没有跟随公主往行宫避难。 虞维音心中记挂着翟府的人,离府前跟他提过一嘴,他如今总要去看一眼才算放心。 即便他十分厌恶翟祯安。 翟府大门敞开,奴仆早已去得七七八八,庭院里只有蔷薇、牡丹在暴雨中被浇打得可怜兮兮。 嫣红的花瓣落在泥地里,染污了根茎。 邵漠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巡了一遍,再要往前奔时,突然听到一阵哭喊声响起。 “少爷,您别管我了,带着小姐去避水亭寨吧……奴婢,奴婢腿脚本来就坏了,走不远的,就让奴婢在府里呆着吧……” “你这是跟谁较劲?今后我还指望你来照顾永乐,你现在说不走就不走,你是要气死本少爷吗?” 翟祯安咆哮的声音,震耳欲聋。 邵漠循着声音,三两步奔到厅堂内,看到翟祯安一手抱着熟睡的永乐,一手扯着个瘸腿丫鬟。 奈何那丫鬟挣扎得厉害,死活不肯走。 “翟祯安!你先带孩子离开,她你交给我!” 邵漠上前,冷冷道。 小燕儿一看到邵漠,知道他跟虞维音的关系,急忙摆手道:“将军!您别管我了,我是真不想挪地方了……” “你家小姐特意吩咐我,让我来翟府走一趟,你们要是出事,我还能有好果子吃?” 邵漠上前,便扯住小燕儿胳膊,将她一把从地上扯起来。 小燕儿是下了决心,不肯走,挣扎起来,叫道:“将军!别管我了,你们快走,眼看雨越下越大了!” 前两日,山阳公主召她见面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也琢磨明白了。 真是想不到,她这么个瘸腿的丫鬟,公主竟然也忌惮,怕少爷会对她另眼相看…… 怎么可能呢? 她只是个丫鬟啊…… 想到这里,她忽然后悔起来,是不是不该回云阳。 日色黑沉,一望不到光,只见一道闪电自远处疾弛而过,紧接着雷声犹如在耳边炸裂般,轰然彻响。 “没时间了!快走!” 邵漠冷沉着脸,将小燕儿一把提起,看向翟祯安。 “走吧!再不走,就要涨洪水了!” 他心底对翟祯安是极不满的,这次安排民众迁移的事宜,早在三日前就贴了告示出来。 翟祯安还能延挨到这个时候才出门。 他语气愈发不好,道:“往大道向前走捷径绕去避水亭寨!” 翟祯安点头,回头看了眼小燕儿。 心里虽然弄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但看邵漠这架势,是一定会将她带走的,遂护着永乐便冲进了雨水中。 一路飞奔出府,邵漠跟翟祯安都傻眼了。 暴雨竟下得这样急,又这样烈,才过半个时辰,外面的石砖地上已经涨了两尺水,将近淹没大腿部位。 实在是匪夷所思! 两人怀内都拖着人,在水流中行得极吃力。 恰好这时永乐又醒了,看到天色黑沉得厉害,闪电之下,满目都是滚滚洪水。 水上飘着木板、旌旗,还有市坊上的杌凳,立刻吓得哇哇大哭。 “阿爹,我怕……我怕……” “别怕,咱们很快就到安全的地方了,别怕……” 翟祯安安慰着怀中的人,将湿漉漉的外袍甩掉,奋力抬起双腿往前走。. 今上的确十分不满。 在去行宫的路上,发了一通火,于阗被骂得狗血淋头,满脸红沸。 但不敢在太子面前多说,只能偷偷对邵漠道:“今上觉得太子的梦,纯属子虚乌有。” 邵漠不多言,只掀起眼看了看澄蓝色的天宇,继续安排他跟自己一通疏散民众。 朝臣怨言是有的,尤其是拥护大皇子的官员,巴不得太子这次摔个大跤,都在心里默默祈盼天气无恙。 但大陈十九年立秋这一日,却终究让这群人失望了。 伴随着曙光乍现而来的,是轰然如房屋倒塌般的雷鸣骤响。 继而狂风大作,长街两侧铺子前的旌旗和栏杆,全都倒毁在地。 暴雨如滚珠,噼里啪啦,不顾人死活地砸了下来。 市坊空荡荡的,大部分百姓都已迁至避水亭寨内,粮食和贵重物品,也早已转移到了府库中储存。 邵漠身着玄衫,手里执着一柄锋利的长剑,领着一小队人马在长街上搜寻。 “巡完这一圈,要保证街上所有人都去了避水亭寨!” 瓢泼大雨伴着雷鸣轰隆隆响作一团,他的嗓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在雷声中锋利无比。 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庞,被雨水打湿,越发显得鼻梁孤冷高直。 连左颊上的伤疤,也平添了英武之气。 士兵们被他中气十足的嗓音一震,都扯着喉咙喊道:“属下遵命!” 邵漠扯过身后的于阗,甩了甩头,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压低声音问:“夫人你送到避水亭寨没有?” 于阗拍着胸脯保证。 “将军!我办事,你放心!” 话还未说完,邵漠就听闻长街尽头传来嘹亮的婴孩哭声。 前头的兵士掉头来禀告道:“将军,前头的育婴堂内有十来个熟睡在襁褓中的婴孩,许是忘记迁到避水亭寨,如今醒了都在大声啼哭!” 邵漠跟上前去,果然看到育婴堂厢房内有十来个孩子在摇篮中嚎哭。 他眉头紧拧。 “真是该死!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怎么会将孩子都落下了?” 于阗道:“将军,听闻云阳的歌舞坊每年弃婴众多,全都流落到了育婴堂,堂中早就入不敷出,如今正好要去避灾,当然要趁这个机会丢掉累赘了。” 邵漠拧眉,把孩子递给身后一众兵士。 “走!将这些孩子带回避水亭寨,要快!” 狂风肆虐,暴雨如注。 顷刻间,门檐被吹得咯吱作响。 兵士们不敢延误,得了邵漠的口令便猛地往亭寨赶去。 于阗看着邵漠还要往巷子口赶去,忙扯住他的衣袖。 “将军!不能再巡了!如今雨越下越大了!” 邵漠愣了一下,挣开他的手。 “于阗!你先回避水亭寨,帮我看好夫人,还有她身边那两个奴仆,绝不能让她有半点事!前面就是翟府了,我去看一圈就回来!” 翟祯安虽然跟公主定了亲事,但还未完婚,此次并没有跟随公主往行宫避难。 虞维音心中记挂着翟府的人,离府前跟他提过一嘴,他如今总要去看一眼才算放心。 即便他十分厌恶翟祯安。 翟府大门敞开,奴仆早已去得七七八八,庭院里只有蔷薇、牡丹在暴雨中被浇打得可怜兮兮。 嫣红的花瓣落在泥地里,染污了根茎。 邵漠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巡了一遍,再要往前奔时,突然听到一阵哭喊声响起。 “少爷,您别管我了,带着小姐去避水亭寨吧……奴婢,奴婢腿脚本来就坏了,走不远的,就让奴婢在府里呆着吧……” “你这是跟谁较劲?今后我还指望你来照顾永乐,你现在说不走就不走,你是要气死本少爷吗?” 翟祯安咆哮的声音,震耳欲聋。 邵漠循着声音,三两步奔到厅堂内,看到翟祯安一手抱着熟睡的永乐,一手扯着个瘸腿丫鬟。 奈何那丫鬟挣扎得厉害,死活不肯走。 “翟祯安!你先带孩子离开,她你交给我!” 邵漠上前,冷冷道。 小燕儿一看到邵漠,知道他跟虞维音的关系,急忙摆手道:“将军!您别管我了,我是真不想挪地方了……” “你家小姐特意吩咐我,让我来翟府走一趟,你们要是出事,我还能有好果子吃?” 邵漠上前,便扯住小燕儿胳膊,将她一把从地上扯起来。 小燕儿是下了决心,不肯走,挣扎起来,叫道:“将军!别管我了,你们快走,眼看雨越下越大了!” 前两日,山阳公主召她见面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也琢磨明白了。 真是想不到,她这么个瘸腿的丫鬟,公主竟然也忌惮,怕少爷会对她另眼相看…… 怎么可能呢? 她只是个丫鬟啊…… 想到这里,她忽然后悔起来,是不是不该回云阳。 日色黑沉,一望不到光,只见一道闪电自远处疾弛而过,紧接着雷声犹如在耳边炸裂般,轰然彻响。 “没时间了!快走!” 邵漠冷沉着脸,将小燕儿一把提起,看向翟祯安。 “走吧!再不走,就要涨洪水了!” 他心底对翟祯安是极不满的,这次安排民众迁移的事宜,早在三日前就贴了告示出来。 翟祯安还能延挨到这个时候才出门。 他语气愈发不好,道:“往大道向前走捷径绕去避水亭寨!” 翟祯安点头,回头看了眼小燕儿。 心里虽然弄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但看邵漠这架势,是一定会将她带走的,遂护着永乐便冲进了雨水中。 一路飞奔出府,邵漠跟翟祯安都傻眼了。 暴雨竟下得这样急,又这样烈,才过半个时辰,外面的石砖地上已经涨了两尺水,将近淹没大腿部位。 实在是匪夷所思! 两人怀内都拖着人,在水流中行得极吃力。 恰好这时永乐又醒了,看到天色黑沉得厉害,闪电之下,满目都是滚滚洪水。 水上飘着木板、旌旗,还有市坊上的杌凳,立刻吓得哇哇大哭。 “阿爹,我怕……我怕……” “别怕,咱们很快就到安全的地方了,别怕……” 翟祯安安慰着怀中的人,将湿漉漉的外袍甩掉,奋力抬起双腿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