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虚无中,坐于王位上的人半睁无神的眼睛,蒙于斗篷下的嘴唇不自觉地呢喃。 祂本身带有一股特殊的黑暗气质,面容俊美,仿佛一直停留在最优质的岁月,在祂面前,时间已经冻结,任何事物都达不到祂的眼底。 这人的手中抓着一块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这大概就是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内唯一的光源。 【我已经看到了未来……意识们试图忤逆我,与我为敌】 祂的手指微动,半空中似乎有无数坚韧的透明丝线连接在看不见的尽头。 谢尔格从一片触手中挤出,泄愤般地划断它们,然后抬眼与祂对视。 那个人,缓慢又不容置疑地将长矛对准了王座上的神。 【他们都是独立的,是我存在过的另一种证明】 明明谢尔格不应该看到黑法老的存在,但他还是像没有受到任何屏蔽一般,一步步朝着猎物走去,或许他才是猎物,或许在神面前,他们就像普通的牲畜一样微不足道。 不,唯一不同的是,杀死分身,本体就可以得到分身的所有记忆。 “出了一些意外,弗涅伦.卡,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就在那里盯着自己的分身,期待得到大量的记忆,但是你怕是要失望了,因为这次来杀你的,只有我一个人。” 没有幻觉的地方,谢尔格站在沙暴中,将武器对准没有生命的沙之巨人。 但他的内心却很诧异,毕竟按照黑法老的性格,本不该直接现身在他的面前,更何况是这种欲醒不醒的姿态。 面对死亡,很少有人能做到毫无畏惧,但谢尔格却认为自己走了大运,别的分身绞尽脑汁找不到的人被他寻找到,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的事。 果然模因中带有幸运儿,找起东西来就会容易很多。 “伱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几年……几百年,中间这具身体甚至都成了活死人,又染上了瘟疫。 王啊,像你这样的存在,天生就适合死于自己的刀刃下。 就算我不能成功,也会有其他分身来杀了你……” 【他们都不是我,但也是我,那到底是不是我呢?】 黄金座上的王思索着这个问题微微抬头,依旧无神的瞳孔毫无波澜地映射出面前人的神情。 祂看见那个人,谢尔格.赫菲斯格图发疯一般朝这边冲来,单手成爪,手臂又迅速结晶化,以最快的速度刺往神祇的心脏。 直到谢尔格逼近其心脏的一瞬间,黑法老的瞳孔终于映照出了分身头颅和四肢上连接的无形丝线,那些线纵横交错,最终的起点,在他的五指尖端。 这是名为命运的轨迹。 那一刻,法老王闭上了眼睛,似乎发出了一丝嘲讽,而谢尔格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咚——” 他像失去控制的木偶一般僵硬了下来,随后无力地瘫倒在地,也就是神的王座前,像千年前浑身戴满镣铐的众仆人一般向其跪拜。 谢尔格的头砸在地面,良久,他慢慢抬起,那一刻,二者对视。 他终于近距离看到了王的双眼,那是空洞到可怕的一双眼,透过那一对眸子,仿佛能看到世界的一切扭曲与混乱,而这些都被藏匿于永恒到孤独的黑暗。 他流出了眼泪,随后摇摇晃晃地站起,将双手掐在了神的脖颈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片空间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有意思!” “真的有意思!?” “我们本就是一个人啊,我们的一切受你操控,但这和普通人自娱自乐有什么区别!一个人用左手攻击右手,反而在意起谁输谁赢……你说,你回答我!这行为和精神分裂有什么区别! 这么多年,这场戏剧我已经演够了,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黑法老与其发出一致的声音,然后一其悲痛地大笑了起来。 【根本不可能结束啊——】 “精神分裂般的独角戏,所有的一切都为我的意识,我来杀我自己,我自己来杀我。” 【世界本来就是疯狂的舞台,你猜我们在干什么?我们欺骗了所有人,甚至欺骗了自己。】 “神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我演出要来杀你的模样,在谁都看不见的地方,你会被我杀死。” 【究竟是谁杀死了谁?】 “这样真的是本体的愿望吗,我们都是奈亚拉托提普的棋子,但我们同时也是祂的意识,祂们已经沉睡许久,我们又在干什么?” 【我们在进行戏剧演出】 “而这场荒诞戏剧的名称为……” 【模因演绎】 黑法老面前出现十五张牌面迥异的纸牌,随后,那些纸牌消融在半空。 “可惜神格不上当,也没有人来配合我们的演绎,但现在,我要你去不断演绎——直至模因零。” 谢尔格的双手逐渐垂落,眼神阴晴不定,却隐藏着风暴来临前一般的压抑。 黑法老就像一位独自坐与棋盘面前的人,而那些分身,包括面前的谢尔格都是祂的棋子。 祂可以赋予这些棋子名字,安排它们的走向,然后拿起一枚棋子像孩子那样凑上另一枚棋子。 【我现在要来杀你了】 “嘭。” 另一枚棋子倒下。 随后,这位棋手将棋子举起,凑到自己眼前,模仿其声音。 【我们现在,也要来杀你了……你凭什么掌控我们,凭什么你可以成为那名棋手】 然后棋子被手托着,狠狠地撞向下棋人的鼻子,其余的棋子也欢呼着。 【我们成功了!我们胜利了!现在,是我们成为了棋手!】 这大概就是,来自神祇的游戏。 但持有棋子的人未尝又不是另一位存在的棋子,祂的意志一层层递进,所有的棋子都是祂。 就像祂所说的—— 你们都可以算作是我,你们行走在大地时,就相当于是我一步步前行于这片土地。 “所以现在,我也该履行义务,杀了你。” 谢尔格无惧面前之人,他再度从地上站起,然后浑身肌肉绷紧,用尽全力将身体结晶化,贴近黑法老然后猛地炸开。 “轰!!!!!” 现实中,沙之主人被其主人自爆的架势波及,模因三的患者自爆势头摧枯拉朽,那些黄沙随着爆炸产生的气波摧枯拉朽毁灭着一切,天空中为数不多的云被瞬间驱散。 爆炸的光甚至让太阳光笼罩下的沙漠都短暂暗了一瞬,随后,便是令人耳膜当场破裂般的巨响。 一只位于爆炸边缘的甲虫原本正在推着沙球,结果沙球当场消散,而自己也被吹飞到远处的石头上,重重地跌落。 它在地上翻转了几个滚,被埋进了沙子中,好不容易才重新钻了出来,晃动着触角。 没过多久,它看到从爆炸传出的方向走出一道人影。 那人一把抓住脸上的防毒面罩甩到一旁,重新扎了自己被爆炸的气浪吹得散乱的长卷发,手中拿着一根长矛当做拐杖一步步朝着甲虫的方向走去。 甲虫见此飞速逃命,但身后的人更快,他直接一个用力,将长矛丢向甲虫把它狠狠钉在地面。 “夏盖妖虫,还真是哪里都有你们。” 男人站在甲虫面前,甲虫拼命扭动着十条肢足,但很快,它的头颅变得一片空白,动作也放松下来。 “你还真是个厉害的分身,已经成功取到黑法老的权柄了吗?” 甲虫的声音透露出笑意。 谢尔格拔出长矛,另一只手中逐渐显露一枚发光的偏方三八面结晶体。 “你觉得呢?我就说其他分身都是废物,不过一个黑法老,他们惦记了这么久。 以幸运儿的模因,只需要借把未来的运气借满,还有什么是我找不到的。” “那你未来怎么办?” “我借的可是你们的运气啊,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谢尔格俯身将甲虫从地面捡起,拍了拍它表面的沙子,放在肩膀上。 “要只是杀黑法老也太没有追求了,我想毁灭的可是光耀旭日,如果不是祂,我们现在也不用那么提心吊胆。” “那是不可能做到的。”甲虫摇头。 “你在说什么,我们可是【伟大的混乱】,没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 就像我找到了启示录的 做这些事总让人愉快不是吗?毕竟我们天生热爱一切混乱。” 谢尔格收起了手中的晶体,说到底也只不过是自己和自己索要东西,权柄留在沉睡者的身上没什么用,因为祂们短期内根本不会苏醒,一旦真的苏醒降临还会引发大乱。 因此他决定等自己遇见神格时,再利用祂重塑权柄,说起储存权柄,再也没有比神格更好用的容器。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的神格有了意识,而且自塑了新的权柄,从祂有了 也就是说,想直接杀了那个意识根本难如弑神,即便赫菲斯格图们,也只能另寻办法。 “从这里到恩得勒斯似乎有点远……” 谢尔格思考片刻:“算了,就当是出国旅游。 我们走吧,屎壳郎,我给你再捏一个球,不用着急,你可以边推边走。” “你在叫谁屎壳郎,我推的那是沙子!” 甲虫愤怒道。 “好吧好吧,那就省点事,直接给你起个大众化的名字叫夏恩好了。” …… “克尔查大人,您刚刚说什么?” 法尔曼夫的声音颤抖。 “我想搞清楚人是怎么样感染瘟疫,成为患者,为此,需要人来做实验。” 里亚扫视在场的众人和超凡生物:“有一件事我奇怪很久,在我印象中,从未见到过谁当面感染瘟疫,你们有见过吗?” 众人中的患者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 别说看见别人感染瘟疫,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患上污染症,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这些记忆通通都变得很模糊。 如果是瘟疫,它出现后应该会发生大规模的感染,但迄今人们不清楚它是如何传播,又是如何患病,似乎原本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就患上了污染症……毫无征兆。 如果患病的缘由是与瘟疫骑士的分身接触,那没道理患者们通通都忘记了那段经历。 疫医们可能知道什么,但如果他们不想说,没人能从他们的嘴里得到答案。 里亚:“所以,我们可以以人为诱饵,引出瘟疫源头。”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大抵是觉得里亚的思想太不切实际了。 以人为诱饵,以谁?多少人?又从哪里引来瘟疫? 而且从道德方面来讲,牺牲无辜普通人让其承担这些听起来属实像是一个恶人才会做的事。 见众人有顾虑,里亚摇摇头:“只是一个提议,各位听听当一个乐子就好。” 众人松了口气。 “横竖听不听是你们的事,做与不做是我的事。 听说瘟疫的起源是充斥着极端负面情绪的心态,那要是让所有人都保持这种心态,会不会对其是一种莫大的吸引。” 负面心态很容易招来疾病,因为在一个人潜意识否定自己时,那些身体机能飞速下降,从而变得虚弱。 而污染症说不定也有这种因素,但它的出现还带有概率问题。 每一个患者的出现都是随机。 “如果演绎摄梦人需要吃掉梦中的生命,那我们也可以尝试幻梦境中的人是否会招致瘟疫的侵染,我会让他们恐惧,那些居民都会成为最佳的实验品。” “瘟疫骑士也有可能和幻梦境产生牵扯,所以,我认为这方案完全可行。” 众人气还没松完,直接卡在了心口不上不下,当即就有人咳嗽起来。 里亚盯着那咳嗽的人,那人直说自己的身体不太好,心理承受能力也很差,承受不了太重的话题需要出去呕吐。 “那就去吧,身体最重要,你们平时也要多注意身体。” 里亚很大方地让他离开了,那人匆匆跑出了屋子,然后捂着自己的心口片刻,扭头注视着南方的某处。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脑海中还时不时回忆起里亚之前的话。 “是人类中出现了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