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诺骑在马上,远远地望见赤阳城外忙碌的人群,面上露出喜色:“这么快就动工了!裴谨还是一如既往地的厉害。”说着一面去寻熟悉的人影。 就见一堆埋头干活的人里立着一个裹着厚袄,拿着纸笔的姑娘。 艾蒿一手执笔,一手拿着她那自制的小册子在人群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记上两笔。 一旁做监工的希来侯看到有人偷懒不干活,上去先是警告,若是再不听则会让艾蒿记上一笔,三次不听才会打一鞭子。 赵卿诺看了一会,驱马靠近:“天气尚冷,冻土可能挖的动?” 二人听到这笑意的熟悉声音,抬头看去,俱是一愣,紧接着惊喜地迎上前去。 “县主!您回来了!” 艾蒿跑到跟前下意识想屈膝行礼,腿弯到一半,又立即改成了抱拳礼,看到后面跟着的人和东西,“这都是您带回来的?太厉害了。” “这些是折县各家最出色的儿郎,是邑士。” 赵卿诺说的情真意切,满是真诚的声音传到后面,听得那些人稍稍一怔,随即面颊飘粉,却不由案首挺胸,腰背挺直。 他们以为自己到了这里会成为她的面首或奴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邑士。 一时间情绪翻转,心里的怨气消了大半。 艾蒿听到这话,向他们投去羡慕钦佩的目光,心道:邑士的话以后是不是能成为县主的亲兵? 等在一旁的希来侯等到艾蒿说完话才近前行礼: “县主,温度虽低,但地下已经回暖,如今正是好挖的时候……裴将军说,要赶在雨季前将护城河挖出来。” 赵卿诺点了点头:“这些做活的都是什么人?” “他们有的是折县里的犯人,有的是裴将军出去捉回来的流寇盗贼,还有一些正道军……将军和县令按他们罪行轻重罚他们在此做苦役。” 希来侯说道,“我们兄弟几个随柳郎君办差路上,看了几处地方,倒是碰到不少流民和盗匪,稳妥起见便先回来……裴将军这几日正带着人四处剿匪平乱。” 听了希来侯的话,赵卿诺明白为何多了这么多的人。 又和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人往城里走。 赤阳虽然不大,可进城的瞬间就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赵卿诺没有回住处,反而领着人去了县衙。 让卢采薇和县令任太平造册登记将粮草银钱入库后,才回了住处。 院子里意外的安静,一问之下才知道,严嬷嬷和花家婶子朱氏寻了一处作坊为兵士赶制战服,其他人则在外头训练……每一个人都在忙着手头上的事情。 …… 日入时分,裴谨面上带笑,脚步匆匆地进了院子。 赵卿诺立在廊下瞧见他满身风霜,衣服沾血的样子,忙不迭把人按到暖炉旁坐下,接着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他手上:“辛苦了。” 不过几日,整个赤阳便已经如机器一般运转起来,这其中耗费的心力赵卿诺如何不知。 裴谨看向在自己身边坐下的少女,唇角牵起,目光柔和专注:“尚可……折县如何?” “洛昌华已经接管洛家,那里不必筑城,将中心放在练兵和常务上即可。……只是听说永庆帝薨了,长丰那边需得尽快过去。” 赵卿诺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缓,自在,如唠家常一般。 裴谨道了一声“好”:“再等两日……待墩村的事情办完,腾出手来,我和你一道去长丰。” 二人才提到“墩村”,就有人来报,村里姜世清来了。 裴谨面上没有一丝惊讶,笑着对赵卿诺解释道: “来的倒是挺快……姜世清是伯爷的族弟,如今是墩村村长……这几日村子外多了不少人,丢了些粮食衣物,受了些骚扰……前头让下面的小辈来找了两回,我没见,今日许是知道你回来,找了个辈分稍高的人过来。” 赵卿诺杏眸眨动,看到裴谨的表情,立时晓得那些人有些蹊跷。 说不定是见其他地方查的的严,而墩村没人巡逻便一股脑的往那跑。 她沉思片刻,出声询问:“他可说了来做什么?” “回县主,说是来城里办事,顺道看望家中小辈。” 赵卿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看望小辈啊……你领着人去送去前院花厅,置办上一桌家常酒菜,找了姜一平回来陪侍,再去问问蓉姐可要见人。” 来人领命离去。 裴谨闻言也跟着低笑出声:“你这有些促狭了,不过并未做错……前头仗着长辈的身份想拿捏人,这回又拿了长辈的身份来让人办事……长辈的身份不是这么用的……若是人人都仗着与你的亲近关系,以后事情怎么做。” “他若直接说这事,那我便直接带人去抓人,本就是应当应分的,又不会收费。” 赵卿诺说道,“如今难民和流寇可是宝贝,可不能在外‘流离失所’,可也不好再拖下去,今日这一顿家常便饭姜一平会和他说清楚,明早我带人去把墩村附近清理干净。” “……帝薨,长丰那边需得赶在公文正式下来时过去,别管有什么打算,咱们不能授人以柄”裴谨跟着说道。 二人又说了些练兵建城的事,一道用过饭后,裴谨便回了自己院子。 夜里,赵卿诺正在翻阅桌案上的文卷时,姜蓉带着香兰来了。 “就知道你好没睡,才从外头回来,也不知道早些休息。” 姜蓉语气责备,却让香兰将一盅鸡汤放到桌案的空位上,又把自己抱着的锦盒放到赵卿诺面前。 “先吃些东西,也不差这一会儿……这里人越来越多,就差吸口气都要钱了……这个给你用,我也就这点子东西能拿得出手。” 说罢,自嘲地笑了笑。 赵卿诺认得那个锦盒,那是离京前孟氏让张嬷嬷送到小院给姜蓉的,一模一样的盒子自己也有一份。 她趁着喝汤的间隙斜看了姜蓉一眼,见其神情虽仍有郁色,但已不似之前厌世,心下一松,知道她这会儿应是打消了寻死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