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阳是一座与折县大小相似,却不如折县年轻热闹的府城。 老旧斑驳的城墙外是一条浑浊的护城河,架在护城河上的悬索桥露出岁月侵蚀的痕迹,似乎下一刻就会从中断裂,所有从上而过的人都下意识加快步子。 赵卿诺摸了摸跑得快黑亮的马鬃,转头看向身边的裴谨: “瞧这模样,之后的工作量可不少,也不晓得抓的人够不够修城的。” “够了,一人当成两人用,日夜不停,全部新建都够用。”裴谨神色认真,显然是真的这么想,也准备这么做。 洛昌华“噗嗤”一下大笑出声:“那你可要看牢她,若是等下杀上了瘾,一个人当三个用都不够你拿来修城的。” 守城门的兵卒看到骑在马上的三个人,视线后移,只见他们身后跟着两列士气高昂,战意勃发的兵士们。 而在这两列兵士中间则是一架架马车,头尾相接,一眼望不到头。 兵卒对上那些见过血的眼睛,当即吓得腿肚子直打转。 “今日可有丰州下辖县令过来?都有谁?”洛昌华甩了下九节鞭,“啪”的一声脆响,长鞭在地上留下一条寸深的土缝。 兵卒咽了一口口水,浑身都成了筛子,结结巴巴的将所来之人尽数报出。 “呦!这感情好,都是平日瞧不上咱们的那些人。”洛昌华收回长鞭,转而说道,“既然人都齐了,那马球应是开始了,咱们也赶紧过去。”话音未落,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赵卿诺下令让一队兵士跟上洛昌华,一面嘱咐众人收拢佩刀,莫要惊吓到城中百姓,自己与裴谨带着一长溜马车,不紧不慢地朝马球场走去。 马球场位于外城西北角的广岁山下,每逢中秋,城中世家便会组织马球赛。 而能够收到邀请的,除了那些已经加入他们的人家,就是被他们瞧中想要拉拢的人。 赵卿诺看到前面的马球场,耳边充斥着马蹄奔跑的响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马球场不对外开放,确切说是不对平头百姓开放,高墙之内豪富贵族欣赏着锦绣少年郎的表演,高墙之外普通百姓则驻足旁听,想象着里面的热闹盛况。 洛昌华到达后让兵士将各处进出口封锁,接着拎着九节鞭亲自守在正门,瞧见赵卿诺贱兮兮地笑道: “方才探头瞧了一眼,连带家眷全都在呢,一个也跑不了。” 赵卿诺坐于马背之上,手臂高举,提高声音说道:“下车,进去过节。” 此话一出,马车帘子掀起,长丰县民鱼贯下车,尽管眼中燃着仇恨的怒火,却没人擅自行动,等着领头之人的口令。 赵卿诺再次高声说道:“诸位将士,跨过这道大门,凡有辱我长丰县民者,允尔等长刀出鞘……现在,随我入内。” 旁边看到这“来者不善”的一群人害怕又好奇,更有那胆大的偷偷坠在最后,准备得到第一手消息。 他相信,今日所见必能让他吹嘘好几年。 马球场内,正北的方向是一座高台,台上彩幔轻纱飘扬,帷幔后人影幢幢。 其余三面则是看棚,做的是受邀家的旁支或得力手下。 与此同时,丰州知州黄久荣脸色有些难看,垂头望地,耳边传来的欢呼中夹着一道刺耳的训斥声。 尽管高大屏风能够隔绝外面的窥探,可其他几人落在身上的目光却叫他觉得狼狈不堪,颜面扫地。 坐在最上首的戴泓杰扫了眼黄久荣,环视一圈说道:“对那个什么长丰县主你们有什么想法?” “她要人,不过是为了面子争一口气,咱们不如送些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哄她高兴算了。”说话的是定山县新任县令王世雄。 戴泓杰骂道:“蠢货!你当她是你养的那些玩意儿?你去打听打听,安州如今已是她囊中之物,她缺你那些玩意!” “她要人,谁知道那些人被买去了哪里,若不然让李将军带兵过去走一趟?”韩志光提议道,“咱们总不能因为两个死人就吓破了胆,听说她身边跟着一个裴姓将军,说不定那安州是他拿下的,咱们送他几个貌美女子,枕边风一吹什么事不能谈。” 他是韩家家主,韩家在城中势力仅次于戴家。 其他人闻言,点头附和。 戴泓杰却不这般认为,他戴家在安州也有生意,从得到的消息看,那位长丰县主绝不是泛泛之辈。 他转头看向左手边的李骏,问道:“若是两方动手,你有几分把握。” 李骏管着丰州卫军,闻言稍一思索说道:“同等兵力下,必胜。” “她可是带兵平了正道军,你确定?”戴泓杰拧眉发问。 “正道军不过是一堆乌合之众,安州将士惫懒,疏于练兵,败是正常的。”李骏昂着头语气轻蔑。 戴泓杰点了点头,正要再开口时,忽听下人来报:“家主,那长丰县主带着人杀上来了!” 余音未消,外面陡然响起女眷们的尖叫声,声音刺耳,惊得人心乱跳。 屏风内的一众人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外面的马蹄声和欢呼声已经消失不见。 “怎么不打了?我长丰县民可没看过这热闹玩意儿,来来来,都驱马跑起来。”带着笑意的女声响起,跟着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戴泓杰霍然起身,急步而出,甫一绕过屏风就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少女,以及一左一右的两个年轻人。 其中一人他有些印象,记得是折县洛家的小子,另一位应该就是那位裴将军。 裴姓……不知与那位威武侯是什么关系? 他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游移,最后落在赵卿诺的身上,眉心一跳,这身气势没经历过大风大雨,可历练不出来。 环视一圈,看到那些挺拔如松的兵士们,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 “长……” 戴泓杰才说出一个字,便被赵卿诺挥手打断:“丰州知州黄久荣何在?” 她的无视让戴泓杰脸色一沉,朝李骏打了个眼色,后者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悄悄退后。 只是脚下才动,便被几个大汉拦去退路。 “你是丰州知州?”希来侯厉声喝道,“我家县主唤你,为何不应!竟敢藐视我主!” 说话的同时,刀光闪过,滚烫的热血自脖颈喷涌而出,喷溅轻纱帷幔上。 咚! 咕噜咕噜…… 李骏头颅落地,滚了两圈停在一众女眷脚前。 “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冲天而上,听得人心惊胆寒,听得人畅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