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诺出了孟府,走在去念佛巷王家的路上,琢磨着陈博松这个人。 想想为了乡试便勾搭洛氏,那为了会试去接近孟氏也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这两个人是那时的陈博松,能接触到的身份最高的人…… 想到这里,对这个人愈发鄙夷:不想着努力,只想靠着女人往上爬,真是让人瞧不起! 七拐八绕的走了许久,又问了两回路,才找到念佛巷。 还未到洛氏与陈博松约定的时辰,赵卿诺望着门牌上的“王家”,瞥了眼挂着铜锁的黑漆大门,思索片刻,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翻进院子,藏于门后…… 临近巳时,一个身穿枣褐色儒袍的男子慢腾腾地走进了念佛巷。 陈博松表情烦闷,两眉皱成了八字,眼中满是嫌弃。 他紧闭着嘴巴,走到王家大门外,深吸了两口气,从袖袋取出钥匙,开锁推门而入。 转身关门之际,陈博松便感到后脖颈一凉,一柄刀刃贴了上来。 赵卿诺粗着嗓子,声音又低又沉,手上微微用力,刀刃在皮肤上压出一道血线: “主子让我来问你,你和祭酒夫人是怎么回事?可有泄露主子之事?” 陈博松双手扶着紧闭的大门,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一下,听到问话,心头刹那间升起数个猜测。 他一直跟在昭王褚惇身边,深知昭王能耐,这人应该不是昭王派来的。 倒是那位主子历来是个心思深沉,颇有谋算之人,手底下有些暗卫也是正常。 一番猜想,陈博松自觉明了身后之人的身份,便想拉近些关系。 可才要转头,脖子痛楚立即加重,生怕下一刻脑袋滚落,连忙停下动作。 “大人手下留情,我对那妇人不过虚与委蛇,为的是替主子……替主子探寻人才……对!探寻人才!” “不过一妇人尔,你莫不是在诓骗我?”这般说着,赵卿诺略略松了松手上的力气。 陈博松感觉到脖颈上的刀刃稍稍抬了一下,长长地舒了口气,再开口声音多了几分镇定: “大人容禀,主子将要离京就番,自然该为主子笼络一些人才,这般到了属地,手头也能多些可用之人……那妇人夫君乃国子监祭酒,手上必有属地及附近州县贡生名单。 这些贡生可与那些高门贵子不同,乃是有真才实学,品行兼优之辈……这些人不拘是投效主子,还是留在京城或去往各地为官,都是一大助力。” 赵卿诺闻言,已经确定陈博松真正主子,眯了眯眼睛,心中冷笑此人果真是个小人。 她再次开口,语气淡漠里夹杂着明显地杀意: “陈博松,照你所言,你对主子乃一片忠心,可为何又要去招惹宁远伯府? 主子离京在即,最忌属下生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隐而未报? 想清楚了再回答,依主子之能,自会验证你话中真假。” 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沿着脖颈浸入衣领,浓浓的血腥味提醒着陈博松小命此刻正握在他人手中。 他咽了一口口水,眼皮快速眨动,眼珠转动,寻着可信又有用的借口。 “大……大人明鉴!听我细说!”陈博松着急忙慌地说道,“那位孟夫人与伯府有怨,我便以昭王幕僚的身份哄她对宁远伯才得的小儿子下手…… 待得手后,那姜世年必会追查此事,到时候由主子出面透露真凶,不但能拉拢了人,还能给昭王添些麻烦。 您也晓得,自太子监国后,昭王便有些疯魔,如今虽身在皇觉寺,却暗中拉拢了一些武将……大人,剩下之事太过隐秘,我需当面向主子呈禀。” 说到关键之处,陈博松猝然停下,再不肯透露半分。 赵卿诺眼神冰冷,暗道此人竟如此狡诈,便是此时都没有说出自己与宁远伯府的恩怨,反倒借机表忠心,往上爬。 眼看再套不出什么话,她抬手击打在陈博松的后脑勺上, 正等着回话的陈博松只觉得脑袋一痛,瞬间没了意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赵卿诺蹲下身子,刀尖在这人眉心比划了一下,接着叹了口气,这样的小人合该直接杀了才是。 只是她答应了孟氏把人交给她处理,又不好食言。 而这人还涉及昭王和襄王…… 有些麻烦啊! 赵卿诺收起刀子,拄着下巴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眼眸蓦地一亮,生出一个主意来。 她把人堵了嘴巴捆绑结实后,翻出院门的钥匙,拉着人到屋子里藏好,跟着锁了门直奔宁远伯府。 一个时辰之后,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载着一位穿戴朴素的妇人在念佛巷外停了下来。 赵卿诺动作轻巧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扶着隐在帷帽内的孟氏下车,朝赶车的花枞打了个手势,让他将马车驾得远一些,半包半扶地带着孟氏进了院子。 屋子里,孟氏虚弱地倚坐在椅子上,静静打量着大嫂洛氏与陈博松幽会的地方。 赵卿诺已将洛氏和陈博松的事情尽数告知于她,包括自己对当年之事的猜测。 孟氏闻言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提出要见一见这人,了结旧事。 赵卿诺把藏着的人拖出来,看到陈博松波领口处的血迹,摸了摸鼻侧,开口解释: “人没事,伤口也不深,我只是吓唬吓唬他……可要把人弄醒问问那些事?” 孟氏摇了摇头:“我信你说的话,不必再问。” 她费力的往前探了探身子,低头端详陈博松的脸,半晌之后重新倚靠回去,自嘲一笑: “我这人自诩为聪明人,却总是困于情爱,读了几篇文章,便向往着如里面的夫妻一般,曾经尤羡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愿得一心人’。 回首去看,年少时的青梅竹马之情,成亲后的夫妻之情……现今想来,我似乎也只是向往那一份独一无二的真心,那份特殊罢了……简直是个笑话。” 赵卿诺恐她打击之下再出了事情,连忙出声安慰: “女子较之男子历来多了一份柔情感性,想得一人心也并无错……事已至此,夫人当向前看才是。 再者,司马相如想要纳妾的,他和卓文君的故事在我看来,并不美好。” 孟氏望着努力安慰自己的少女,突然对赵明秀生出几分羡慕,有一个这般心性的女儿,夫复何求。 她嘴唇翕动,将这声感慨咽了回去。 接着自怀里掏出一瓶药,撑着扶手起身,来到陈博松身边,取下他口中的布巾,将瓶子里的药,一股脑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