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去瞧过,正搂着孩子睡呢……娘你也知道,妹妹成亲这些年也没个孩子,偏她又极喜欢……昨日让五娘喂完奶,自己稀罕了半宿。” 苏氏口中的五娘是花家三郎的媳妇,娘家姓薛,行五,故被唤作五娘。 朱氏听得叹息,花招喜成亲多年,一直没个孩子,寻医问药也没个结果,这事都成了他们夫妻的心病,好在女婿是个好的,并不在意这事。 想到听过的传言,便厚着脸皮说道:“姑娘,你那边还没收拾好……不若将两个孩子在我家放上几日……恰好我那三儿媳妇才生产完,奶水正足,也好过你另寻法子喂养…… 也是我的私心,听说带带外头的孩子能招子嗣……成不成的当个法子……我那小闺女与这娃娃又投缘……您看……” 赵卿诺本想今日回宁远伯府,收拾东西后,就领着艾蒿出来。又因着桃花村的事情,没法立刻回安林县,便想着带着几个孩子先寻家客栈住下。 朱氏的提议,不说别的,对于还需要喝奶的吴忧倒是最合适的。 她低头看向挨着自己的吴斩秋,柔声问道:“你怎么想?” 吴斩秋咬着下唇思考,花家人对她极好,昨日晚饭不仅特意做了干饭,还炖了好多肉,再想到昨日妹妹喝奶的样子,遂问道:“成……但姑娘忙好了要来接我们,你是花了钱的,不能不要我。” 赵卿诺听得哭笑不得,捏了捏她头上的双丫髻:“知道,我花了钱的!” 两方说定,赵卿诺便要起身离去,想了想,她掏出十来个铜钱,塞到吴斩秋的手里:“给你买零嘴的。”怕小姑娘不要,忙补上一句,“我在你身上花的钱越多,才越舍不得不要你呀。” 说罢,果然见她攥紧了手,抿着嘴嘿嘿乐。 朱氏并苏氏送赵卿诺出门,到了门外,赵卿诺掏出一角银子:“我知道您家不差这个,只我不好白占便宜,还望您能收下。” “成,两个孩子你只管放心……回头若是有要帮忙的,只管让我小闺女回来知会一声,我家别的不多,就使力气的最多。” 赵卿诺道谢行礼后便转身离开。 “娘为啥收下这银子,倒显得咱家小气了似的。”苏氏问道 “你个憨的……那姑娘给了小丫儿一把铜钱,又说是买零嘴的,便是知道咱家有孩子,让她能凭着那些跟他们玩到一处去,莫要受了排挤…… 再背着小丫头给我钱,一则是顾及那孩子,怕她多想;二则便是,咱家人多,这付了钱,便不会再被人挑理,以至于让小丫儿受了气……等下跟老五家的说声,别给老娘眼皮子浅的犯病。” …… 离了花家,赵卿诺牵着跑得快往宁远伯府走。 另一边,拿着画好的图纸,又取了钱的裴谨正要往桃花村去,到了城门处,随意一瞥,登时一怔:“那彭三通的画像呢?” 守门士卒刚要骂人,瞧见他身上的穿戴,忙换了态度:“已经抓到人了,上头便通知各处撤了通缉……也不知道是谁抓的,那可是足足八十两的赏银呢!啧啧……” 裴谨心中一沉,立马想到昨日赵卿诺出门之事,蹙着眉头调转方向就往宁远伯府去。 到了宁远伯府的大门外,正好看到那牵着马的少女不紧不慢得往这边走,忙喊道:“阿诺!” 听到有人叫自己,赵卿诺回头望去,就看到正从马背翻身而下的裴谨。 “裴谨。”她眸子一亮,想到那一百两银票,面上便带出笑来。 步子一迈,直接从台阶上跳落下去,三两步跨到裴谨跟前,掏出银票:“咱们有钱了。” 她说话的声音里满是喜悦得意。 裴谨的视线落在那破了的衣袖上,见上头并无血迹,提了一路的心便落回原地。 他面上神色如常,颔首道:“听守门的卒子说彭三通被人抓了……” “昂!我抓的!他的赏金有八十两呢!我头次见到这么高的悬赏……嘿嘿,不过我又多谈了二十两。”赵卿诺下巴轻轻扬起,杏眸如星光璀璨,骄傲的小模样瞧着分外讨喜。 裴谨手指摩挲,略略移开了一些视线:“阿诺很厉害……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厉害的女子。”语气里尽是真诚。 “倒……倒也……没……没你说的那么……那么夸张。” 赵卿诺被夸得面红耳赤,摸着鼻侧,不由背手低头转着脚踝。 裴谨垂眸盯着她毛茸茸的发顶,眼神不知不觉中变得柔和,染上点点笑意,心中却不由叹息:罢了,那彭三通抓了便被抓了,原也是个蠢得,再另外寻人就是。 “给你。”裴谨从袖带中取出几张银票,往前一送,“地方已经挑好,是现成的,可以省下一笔开销,若是定下来做织布作坊……这是昨晚定下的章程,你瞧瞧……”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取出几张纸,“织布这上头我没接触过,想你应也是个外行……今日本打算去那村里瞧瞧,一般是如何做的……书上写的简单,觉得有些不适用,等我弄明白了,再做些该进……” 赵卿诺一手拿着银票,一手捏着纸,呆愣愣地望着裴谨,就见那嘴巴开开合合,一连串的想法安排就蹦了出来。 “一个晚上你就做了这么多?!”赵卿诺大吃一惊,虽然早就知道裴谨与旁人不太一样,却也没想到竟是个行动派。 裴谨眉尾上挑,嘴角轻弯:“我既然已经说过要参与其中,便该做些什么,且这些……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如泉水一般缓缓流入人心。 赵卿诺眉心一跳,耳中莫名升起丝丝痒意。 她低头翻看着,只见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甚至配了图画——这可不像是“费不了多少功夫”的样子。 在那裴谨给过来的银票,数额有大有小,大到面值一百两的,小到面值十两的,粗粗算下来将近有五百两的样子。 “你是把私房钱都拿出来了吗?”赵卿诺忍不住问道。 “啊……这个……算是吧。”裴谨想到某个抱着匣子哀嚎的某人,低低地笑出了声,“有一个人,擅画小像……这些算是跟他收取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