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诺和花枞都没有去过杏云书院,裴谨倒是去过,只不过那时走的是官道。 去杏云书院正经的路只有一条。 从睢阳县经过,出了县城门骑马走上半日的路程,再下来牵马而行,总之一句话,到杏云书院的路并不好走。 …… “好热啊……” 花枞感叹着,抬头眯着眼睛望了眼天空中亮黄的光点,浑浊的天空里,看不清太阳的样子。 他抬起胳膊抹了脸上的汗珠子,舔了下嘴唇,“这里可比京城热的多了,这个天若是闹了旱灾也正常。” 赵卿诺低头看了眼脚下枯黄的杂草,心疼的摸了摸身边热的精神萎靡的跑得快:“确实太热了。” 裴谨眉心紧皱:“山顶还能看到绿色,若是真闹了旱灾,那点绿可留不下来。” 二人顺着他的话抬眸望去,山顶确实绿意茵茵。 这太奇怪了…… 而这股怪异,随着三人深入山中后,愈发明显。 山内鸟鸣不断,树高叶茂,生机盎然,没有一点旱灾的迹象。 牵着马匹在山中行了大半日,眼看着要进入睢阳县范围内的时候,三人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赵卿诺站在悬崖绝壁上,前头是深渊,几乎垂直而立的陡峭崖壁上不见一棵树木:“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这边山里两个人影也看不见了,没长个翅膀,还真飞不过去。” 马声嘶鸣…… 赵卿诺赶紧牵着跑得快往后退了退,口中连声安慰:“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驮我过去的,我没那么缺心眼。” 躁动不安地跑得快,这才安静了下来。 “还有别的路吗?”花枞问道。 裴谨颔首,捏了捏眉心:“但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山上过不去的话,去杏云书院便要从睢阳县走。” “鹤安县过不去吗?”赵卿诺记得自己打听过的消息那杏云书院实在鹤安县和睢阳县的交界处。 “不确定……若是和现在情况一般,我们只能再次绕回来。”裴谨实话实说。 鹤安县内多山,是否相连却不敢保证。 他只记得杏云书院四面环山,所在之处几乎与世隔绝。 “那就直接从睢阳县走。”赵卿诺一锤定音,“既然问题出在睢阳县,咱们也就别折腾了。” 花枞点点头,他是跟着赵卿诺混的,自然是赵卿诺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裴谨对上二人一块看过来的视线,无奈一笑:“那就下山吧。” 刚才他其实是想劝赵卿诺返回,可话在心里转了一遍,就又收了回去。 明明知道以她的性子不会同意,何必再说出来,倒不如他陪在身边自己也能安心一些。 与来时一般,三个人牵着马,呼哧呼哧的往山下走,待走到山脚下时,已经月上中天。 …… 睢阳县外,三人距离城门大约数箭之遥,借着暗色的遮掩,躲在一旁。 城墙上约么十来个守城兵来来回回地走着巡逻,下面城门大开,两旁燃着路杖,马车拖着一车车沙土来回跑着,吆喝呼喊声远远听来,分外热闹。 赵卿诺指着那在城墙上巡逻走动的兵卒,又指了指下头干着苦力活的夯汉们,低声问道:“这么晚了摸黑干活……这架势怎么瞧着像是要打仗的模样…… 城墙上的是什么人?看着衣服和一般的守城兵不太一样,好似还穿了甲胄……裴谨你看看,我不太懂这个。” “是藤甲……这是邓州的卫军。”裴谨一眼就认出了城墙上兵卒的身份。 藤甲轻便,与铁质甲胄相比更加便宜,专供于是大魏各州卫军所用。 而制作一副藤甲,需要选择上乘青藤,并将青藤在水中浸泡上十几日,取出后又必需在三日内晾干,再用桐油浸泡满一年后取出晒干,九浸九晒后,涂上桐油用“经纬”法编制而成,耗时近两年。 裴谨把目光落到城墙外的修了一半的矮墙上,嗓音低沉:“城墙下高约一丈的那面矮墙叫做养马墙,是专门用来守城御敌……” 声音一顿,他倏地想起一件事:今上曾下旨填埋邓州所有的护城河,拆除养马墙,如今睢阳县却在连夜砌墙…… 察觉到身边之人的异样,赵卿诺朝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养马墙是新修建的……而睢阳县是这条官道踏入邓州的头一个‘门户’。”裴谨声音低沉,语速缓慢。 赵卿诺听得眉心一跳,注意到他话中的用词,轻声重复了一遍:“门户?” 什么是门户,那是房屋院舍的出入之口。 而邓州是位于大魏境内的……就好比高门大宅内的院落,可以有院门,但不需要设门户。 裴谨这词一用,就差挑明了说邓州知州蒋绍通起了不臣之心。 可看看那养马墙,赵卿诺又不得不赞同他的推测。 她蹙眉望着城墙上来回走动的兵卒,接着视线下移:“那些干活的人进进出出也没有登记,多咱们几个应该不算什么显眼的事吧…… 或者可以弄出点骚乱……天气这么热,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是个人都脾气暴躁……男人嘛,又惯爱吹牛争些口舌,这说不到一块去,动起手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赵卿诺想起镖局里年轻小伙子打架的理由,嘿嘿一乐,露出一口小白牙。 “那些人打起架来,城上的兵卒肯定要下来管吧……在一个不小心把拉架管事的牵扯进去……啧啧,打了架,惊了马,也是很正常的呀。” “嘶——主子,你这主意好缺德啊!”花枞倒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惊叹道。 赵卿诺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五郎兄弟,我这叫通权达变,也叫见机行事,是正义之人,行正义之举。” 那拿腔拿调的话听得裴谨低声轻笑了起来:“办法可行,我去……” “我去……”赵卿诺打断了他的话,摇着手指说道,“你长得不像,行事做派也差的远,过去怎么融入一体?” 旋即转头看向花枞,继续说道“你也不行,你身手不行,做不到悄无声息地融入进去。” 说罢,她起身活动了下身体,看向裴谨的外袍,手一伸:“你这粗布衣裳借我,我的是嬷嬷做的,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