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呦不再故作姿态让李竹猜,“村长有意让山民在村里重建新屋住,那些老屋都得拆了。所以徐明又去把那些废弃的屋子搜了一遍,这些陈年旧缸,都是他找出来的。” 李竹见到的这些,都是刷洗过后干净的水缸,实在破损的看不得的,徐明都干脆砸碎了去填西山河的岸边了。 李竹的注意力立刻从水缸转移过来,“村长要让山民们搬下来?” 刘呦摇头,“只是让他们自己选择是否还在村里再建个住所,他们常年住山洞,真搬下来还不一定习惯。” 李竹不解,为什么呢,山民在山上待习惯了,村长怎么突然想让人都下山来住? 刘呦叹口气,“飞叶道长不是给看诊了吗,山民们也来了,结果许多人都诊出来不好。什么手脚酸痛、骨节发寒,都是阴凉雨雪天在山洞里住久了得的毛病。” 所以村长才想让他们下山来,也不是强求,只要这些容易受寒发病的季节不住山洞里,再细心调养,总会好受不少。 李竹明白了,也跟着叹气,“其实还是山里自在,村里…” 刘呦拍拍她肩头,了然李竹的意思。 山里宽阔,山洞分散,一家一户隔得老远,互不打扰,反倒各自相处融洽。 反观村里,即便大家相处的少,可人多了,住的也不算太远,就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有些人总管不住自己的嘴,有些人为一条鱼都能大打出手。 即便只有几户人家,也能搅得大家都不愉快,更别说如今南山村比从前热闹,碎嘴子搅出的事是真的不少。 但这说到底都是别人的事,两人聊了会儿就罢,李竹兴致勃勃的选起水缸来。 徐明找的这些水缸又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刘呦既然给李竹瞧了且由她挑,就没打算收她的钱。 主要还是完好的水缸实在不多,远看没事的,近看就能找见裂缝。 东西就像屋子一样,房屋久不住人没有人气,败落的就十分快,同样的道理,东西不用,在屋角不知窝了多少个岁月,自然也在慢慢开裂坏掉。 李竹认真选了很久,选出一大一小两个水缸。 小的完好无缺,只是之前生了苔藓,还残留着一些印子,看着不大好看。 大的破了个洞,但洞靠近缸口,回头她找些稻草和米糊,团成团塞起洞口,也能装上一大缸子水。 选好东西,她就想搬回家,却被刘呦拦住,意味深长的往外一瞥。 “夜里我让徐明给你送过去,你让喻霄帮忙接一下放回家里。从前那些躲着不出门或是每日埋头进山种地的,如今也长了一双利眼,每日就瞧着是东家吃米还是西家炖肉,烦人的很。” 李竹一怔,她住的偏,平时打交道多的基本是胡小英、刘呦、喻霄和那老木匠夫妻,就连村长家都去的极少,真讲起来,她与许彪娘关系还不错。 至于村里其他人,是真没怎么打过交道了,也就不知道村里近来的动向。 见刘呦一副厌恶的样子,她也不好多问,只坚定了自己好好生活的想法,打定主意不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掺和到一块去。 带着三个瓦罐回了家,李竹琢磨起上山采草药的事情。 飞叶道长原本在村长家设了诊堂给人看病,后来许是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再麻烦村长,便让徒弟们找了胡小英家旁边的一处小院搬进去。 小院略作修整,李竹有时路过还瞥见过,院子门上挂了块木板,方方正正的木板配着飘逸潇洒的字,她虽不认识,却也觉得很好看。 农家小院一下子就像个正经医馆了,道长们每日晨起就在院子里练功,练完功开门接待病人,每三日还要背着背篓拿着药锄进山去采药,看的李竹心也痒痒。 她识得不少草药,从前都是认了样子记了名字,囫囵的采回去偷偷卖给村里大夫。 如今到了南山村,采药再不用偷偷的了,就是不知道飞叶道长那儿收不收,收了给钱吗? …… “她不一定会收,那么多徒弟轮着进山采药,基本的药材肯定不缺。” 夜里给李竹放水缸的喻霄十分诚实的说道。 李竹一下垂头丧脑的,她想赚银子嘛,在村里吃喝是不愁了,可穿用的东西也得出船去买呀,银钱只出不进的,她心慌。 “……而且她收药材也不一定会给你钱,但你来帮我给赵青枣他们做饭,我一定给钱,不赖账。”喻霄正色道,嘴里毫不掩饰对飞叶道长的不信任。 李竹歪头盯着他看,像白云一样奇怪的打量他,倒让喻霄有些不自在。 “怎,怎么了?” 李竹坐直身子,瞧着他的脸,“我早就想问,但一直没找着机会。你跟飞叶道长,从前认识吗?你好像很不喜欢她。” 喻霄抿唇,不知该从何说起,想说说来话长,又觉得自己应当要坦诚,敷衍、欺瞒自己心仪的姑娘绝不是好办法。 没有犹豫很久,他也坐的端正,两人对坐,膝盖之间只隔了半个指节宽,近的李竹连他面上一瞬间的不安都看得到。 李竹:“如果为难,你就当我没提。我问这些并不是想刨根问底。” 她也只是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喻霄的过往。 同样,喻霄也不明了她的过往。 两人好像没有互相聊起过对方的家人、朋友、经历,只是遇见了,生出情愫,想成为家人,却从没细细谈过各自的来历。 若今日喻霄与她坦诚,她也愿意同他讲那些寒冷的冬日、挨打的曾经。 “没有为难”,喻霄应答的很快,生怕李竹误会什么,又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为难,只是在想,该从哪里讲起。已经夜里了,真要讲起来,怕是入睡前讲不完的。” 李竹波动了一下晃动的灯笼,“没关系,夜还长着呢。” 她会好好听的。 “她是我姑母,我的父亲与她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十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