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笑了笑,逐渐长开的脸上已经脱了稚气,显出些开朗大气的气质,与几月前的她已是截然不同。 她端详面前护在妹妹身前,一脸认真把红枣送还给她的秋满,视线又移到秋满身后殷切看着她的春来,伸手把那递到面前的布袋推回秋满怀里。 “收着吧,我也不是白送给你们的。这摊位今日我们能占,明日肯定也有人来占。我们不住镇上,怕赶不来占位置,还得请你们明日给我们提前来守呢。” 春来手指动了动,拉拉哥哥的衣袖,对李竹说道,“占位置也用不着这么多红枣,姐姐,你给我们几颗就好啦。” “对,几颗就可以。” 秋满跟着点头,抱在怀里的布袋被他小心揣着,他说着就要蹲下身打开袋口把红枣倒回簸箕。 一双大手捏住袋口,也把兄妹俩面前的光悉数挡住。 两人抬头望去,就见喻霄拦住了秋满的动作。 李竹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最后,迫于喻霄的体型,兄妹俩默默把红枣收起来放进背后的小箩筐,不敢再说什么。 这叔叔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就凶,要是他们强硬着把东西退回去,怕是会挨打吧? 喻霄:…… 李竹他们也很快把东西收好,眼见着夕阳西下,她的肚子也叫嚷起来。 “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吗?” 她问着还没走的兄妹俩。 秋满扭头看向妹妹,他整日闭门做活,只有妹妹要出门才跟着一起,没注意过街面上有什么好吃的。 不过,肉包子就很好吃。 春来聊起这个,就如数家珍了。 “多哩,西街陈婆婆家的梅干菜烧饼特别酥脆,桥头楚娘子的豆腐花又嫩又香,糖水铺子隔壁的李娘子家鸭血粉丝是一绝,东街的烤鸭也很香……” 秋满一脸不可置信,语气里震惊中还带着委屈,“你什么时候出去吃这些好吃的了,都没告诉过我……” 说着说着,他觉得眼眶热热的,心里也酸酸的,想哭。 春来一下从神采飞扬的小鸟儿变成了隔壁王奶奶家的瘟鸡,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李竹两人,小声说道,“我都没吃过……这都是我站她们店里、摊边听那些食客讲的。但我闻过,都是香的!” 李竹意动,听完春来讲的,感觉每样都想尝一尝。 喻霄扬扬眉,凑到李竹身边,“想不想宰大户?” 李竹稀奇的看着他,“你在镇上有熟人?” 跟他一样的落魄富家公子? 喻霄没话说,学着李竹的样子半叉着腰,一根手指伸出来,反着指向自己,“这儿,大户。吃吗?我请你们三个。” 李竹一下体会他的用意,把两兄妹揽过去,三个脑袋凑到了一起。 “这个哥哥,特别有钱,但很抠门。今日难得这么大方,咱们宰他一顿?” 秋满只是平日反应慢,但又不是真傻子。 他一脸“你是傻子吗”的表情看了眼李竹,慢吞吞的说道,“姐姐,你跟这个叔,不是,你跟这个哥哥是一块的,他还帮你捏肩捶背,宰他不就是宰你吗?” 春来也点点头,哥哥说的对。 李竹声音压得更低,“那是他想讨我喜欢。可我一个人能吃多少东西?你们得帮帮我啊,我好看看这人到底有没有肚量,我可不能找个心眼小的男人嫁,你们说是不是?” 春来又点点头,“对!不能找小气的!我们住的屋子对门那家姐姐的夫婿就很抠门,每天都只让青穗姐姐吃小葱拌豆腐!不让买肉!鸡蛋都不给吃!” 秋满看看妹妹,有些不赞同的开口,“你还小,不要总学那些长舌妇去看人家夫妻的事情,咱们只管自己就好。” 春来:“知道啦知道啦。李竹姐姐,那你想好吃什么了吗?我跟哥哥食量也小,吃不了多少的。” 吃不了太多,就花不了很多钱,那还怎么帮姐姐考察这想做她夫婿的男人肚量大不大啊? 听见兄妹俩已经被李竹的话带偏,不再想着拒绝吃饭,而是开始给她“出谋划策”,喻霄默默把竖起来的耳朵收回,挪远了些,还是不要探听他们打算如何“考验”自己的肚量了。 他摸摸胸口的荷包,里头的银块有些硌手。 哼,他能让李竹顿顿吃肉,才不吃什么劳什子豆腐青菜。 三人叽里咕噜商量半天,最后决定去吃李娘子家的鸭血粉丝。 据春来的可靠消息,一碗粉丝汤就要五文,加上鸭血要加两文,加上鸭杂、豆腐丝又要加一文,若想吃一碗好吃又量大的鸭血粉丝,就得八文啦。 春来觉得一顿饭,他们三个点三碗加鸭血、鸭杂、豆腐丝的鸭血粉丝,再加上这哥哥自己吃的这碗,一共花去三十余文,已经很多了,应该能达到李竹姐姐的考验目的? 也没有很有钱的李竹表示,一顿饭吃三十几文确实很多,那就这么定啦! 做好准备花出一两银的喻霄坐在简朴的木桌前,看着一桌四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还有三个埋头苦吃的脑袋,忍不住想扶额。 是他小少爷的做派还没改过来,竟以为李竹会带两人去酒楼或是饭庄吃一顿,结果他们三个商议了那么久,决定只简陋的吃一碗粉丝汤。 吃的头都不抬的李竹表示,一点也不简陋,好吃的! 李竹:“你快尝尝,这汤好鲜!真的好喝!我觉得肚里都舒服不少。” 做生意时不觉得,等坐在这食铺里,嗅到锅里翻滚的汤底香气,她才惊觉,真的好饿呀! 店里其他桌上也有食客,听得李竹说这汤,忍不住插话, “娘子是第一回来李娘子鸭血粉丝店吧?她家最绝最好喝的就是这汤底了,也不知加了什么料,真是鲜,关键煮出来的鸭血、鸭杂都没腥味,不吃那粉丝,就光喝汤,也能喂饱肚里的馋虫!” 其他人笑着应和,都纷纷说起李娘子店里吃食的吃法,言说吃粉丝或喝汤,必得配陈婆婆家的烧饼,还得是裁开一小块一小块泡进汤里的,那滋味,真是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