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的沈玄度气色很快好起来,众人在九归城耽搁了不少时日,如今只等李初回来便准备开拔回京。 天下大局已定,刘成照终于快要实现天下大一统的壮举。这样的功绩,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以,他们这些功臣,在当下,风光无两。至于之后会如何,那便是后话了。 沈玄度梦中重走一遭来时路,对种种往事又有了新的感悟。只是对于她来说,李初依旧是难以面对的存在。很是思来想去一番,心中依旧没有拿定主意。 李初是在一个雨雪交加的夜晚回来的,巡风跳下马直接朝着客栈里面跑。但没跑两步,被断刃拦住了去路。 巡风打不过断刃,在客栈大堂里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听见动静的沈玄度和沈洛白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俯身往下看,巡风见到沈玄度大喊:“主子,他……呜……” 被断刃捂住嘴的巡风说不出话来,蹬着腿要摆脱他的控制。这时李初从外面进来,浑身湿透了却不显狼狈,抬头望向二楼,沈玄度打了个寒颤,那眼神太冷了。 李初一步一步走到沈玄度跟前儿,阴冷着表情和声音问:“我最后问你一遍,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沈玄度身上寒意更甚,迎着他的目光,下意识的摇了下头。李初眼中寒意更甚,沈玄度直觉方才做错了,应该与他私下单独详谈。 还不及说出反悔的话,只见李初冷笑道:“好,将军身居高位,我只不过是李家次子,无官无爵无才无能,实在配不上。前番两家商谈婚事,实乃高攀。如今,我李某幡然醒悟,李某不再奉陪,婚事就此作罢,真心愿将军将来觅得良缘。” 沈洛白听见这话大怒,不由对李初斥道:“你俩同意了婚事,皇上赐婚的旨意便下了。如今一句配不上便要悔婚,你这是抗旨!” 李初对沈洛白依旧维持着礼数,躬身道:“沈将军,多劳您操心。小沈将军有天大的本事,我李二身无长处,实在难以匹配。至于退婚悔婚皇上要如何处置我,那是我的事,将军就不必过多担心了,我受着便是。” 沈玄度觉得浑身的力气全被抽走,忍不住抖了抖。他这会儿不再冷言冷语,反而带着一股勘破一切,什么都无所谓,一切皆可放弃的气势。 沈玄度僵硬着身体,清醒的觉得。她的绥宝,没在闹情绪,更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觉得两人可以就此作罢了。 “我……”沈玄度喉头发紧,不待她继续说什么,李初非常干脆道,“时辰不早了,两位早些歇息。”说罢拂袖而去。 沈玄度望着他的背影,心痛难忍,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李初脚步顿了顿,旋即头也没回的消失在走廊。 沈洛白焦急的喊人,壶翁被挖出暖烘烘的被窝来给她把脉,叹口气道:“倒无甚大事,只是小小年纪,心中郁结成这样,心思这般重怎么能行?” 这时巡风溜着墙边进来,见她面色不好一时不敢开口。沈玄度心急如焚,忙问:“去找什么了?” 巡风不再像小时候那般遇事哭上一通,垂眉耷眼道:“主子,李二爷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沈玄度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出口后才意识到李初非要带着巡风去,有可能是去找……他都知道了,他知道一切之后,果然是没法儿原谅她了。 沈玄度愣在当下,沈洛白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何事,急的问巡风:“到底找什么去了?找到没有?” 巡风看了眼沈玄度,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沈洛白更急了,“没找到?没找到跟你主子置什么气?”沈洛白见巡风模样古怪,又问,“找到了?既然找到了还生那么大气?他当他李二是谁?” “就是因为找到了才生的气……”巡风嘟哝。 “你说什么?”沈洛白没听清,大声叱问,“你们一个两个,到底瞒了我们什么?” 沈玄度身形晃了晃,嘴角挂着一抹苦笑道:“爹,闹了点儿别扭罢了。我没事了,您回去歇着吧,一会儿把玄甄他们吵醒少不得要闹腾一阵,后半夜咱们就别想睡个安生觉了。” 沈洛白欲言又止,最后重重的“唉”了一声,抬步出了她的屋子。壶翁皱眉来回看了看沈玄度和巡风,摇摇头叹息一声也要出去。 沈玄度忙开口道:“义父,我有事想求您。” 壶翁听见她的话脚下更急,沈玄度忙起身拦住他,用极为恳切的眼神望着他。壶翁叹息一声,不得不回身坐下,“说罢,你真的是要气死人,好好的身体作践成这样。” 沈玄度对巡风递了个眼色,巡风去将门反锁上。 “义父,您在北州的时候帮他们炼的药……” 壶翁白眉挑起,厉声道:“你要作甚?打听那虎狼之药作甚?” 沈玄度沉默良久,抬起头,眼神坚定道:“义父,我没时间了,我不能等商乾与北州议和,等到那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什么意思?” 沈玄度又是一阵沉默,壶翁看了眼巡风,巡风的样子明显知道沈玄度意欲何为。壶翁不由了然道:“你派人寻我来不是为了给你治伤?不对,你派人寻我的时候,也没预料会受伤吧。你叫我来,是为了那药?” “义父,我实在没办法了。”沈玄度起身跪到他脚边,“义父,您再帮我一回,这辈子如果报答不了您的恩情,下辈子我给您当牛做马!” 壶翁俯首看着她满是乞求的神色,不知怎么的与当年船上她求他回京时的画面重合。不由怅然道:“当年你求我回乾京是为了救心上人。今天求我要那药,到底要做什么?” “义父尽管放心,我不是达克王,也不是呼其图,那药不会用到别人身上……” “你要自用?”壶翁噌地站起身,提高音量喊,“你知不知道我若是把药给你了,就是在杀你?你给我站起来!” 壶翁被沈玄度卑躬屈膝的样子刺痛了眼睛,曾经的她即使跪也跪的理直气壮,哪里像今日这般,这般失了风度和骨气。 沈玄度站起身,拽着壶翁的胳膊依旧求道:“义父,呼其图也是被药喂出来,他没事,我也不会有事。我必须尽快杀了他,必须……如果等到议和,我就没机会了……义父,求你,帮帮我!” 壶翁厉声对一旁的巡风道:“到底怎么回事?都这样了,你还替她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