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9　　 “红天使殿下可真是慷慨，直接把道恩·唐泰斯先生的财产托付给我打理。”　　 下午两三点钟，正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道恩·唐泰斯先生这段时间里都没有什么日程安排，各位邻居和朋友也很体贴他——在那天晚上的袭击之后，整个宅邸的佣人都六神无主。　　 管家瓦尔特有些非凡经验和相关知识，还曾经和魔女特莉丝谋划过对背叛三王子的人复仇，于是没有因为雇主的突然失踪和房子的屋顶消失而慌了神，他极为理智地把屋顶的消失解释为建筑年久失修，材料被建筑商人中饱私囊，在雷暴雨的夜晚偶然被雷击中而导致坍塌。　　 虽然，这个理由只要看看二楼平滑的切痕就能不攻自破，但屋顶已经摔得稀碎，佣人们也想找个安心的借口。给道恩先生做工是一份好差事，道恩先生是一个好雇主，他们不想失去这样的生活。　　 于是管家成功地让佣人们重新冷静下来，等到了第二天上午带着“替身道恩”来看情况的理查。　　 这是克莱恩被梅迪奇潜入进来半夜抓走的第三天，走的时候理查帮忙开的门。　　 现在理查已经完全习惯了在伯克伦德街160号的生活，并且手法熟练且快乐地开始为这座宅邸和这些佣人“省钱”。毕竟克莱恩先生还没有把一万五千镑付给自己，这座宅邸肯定要好好看护，不是吗？　　 于是，理查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花园，看着花园里忙碌的园丁和女佣，开始思考：　　 这个家里需要这么多佣人吗？　　 答案肯定是不需要的，佣人不能产生什么经济价值，纯粹是为了有钱人的体面和舒适存在。　　 理查确实在思考要不要减少几个佣人，这些供给有要求有品位的有钱人的仆人会花费更多的培养时间，自然也会要求更多的薪水。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祂的脑子里出现了几秒就被丢弃，祂对佣人没有恶感，大家都不过是正常地打工赚钱讨生活罢了，更何况是现在这个动乱的时代——而且开给佣人的薪水也不是支出的大头。　　 真正的大头是每日的开销。　　 道恩·唐泰斯先生也只是雇佣了“不多不少”的佣人，这个想要跻身贵族行列的大富豪，并没有追求贵族一样的排场，和浪费人力资源的“一屋一仆，一事一仆”。　　 而仆人，理查更不会有什么想法。　　 如果是半神和半神之前的他，或许还会对其中部分南大陆人和南大陆混血颇有微词，比如那个膝盖和脖颈过于柔软的理查德森。　　 两百年前同样是所有的南大陆起义反抗活动最激烈的时候，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和立场，反抗的人永远是大多数。生活在那个时代人，怎么可能和现在的混血一样呢？　　 因此，纵然每一次这个年轻人总是难免会用紧张和试探的眼神看着站在“道恩·唐泰斯”身后的祂，纵然这个除了做仆人之外没有其他才能的年轻人会畏惧、警惕比他看上去更加优秀干练的自己，纵然理查无数次地想要把对方弯下去的腰和低下去的头给砍直了……理查同样也什么都没做。　　 理查德森是个出生在南大陆种植园的混血，一个标准的，北大陆人想要的奴隶。　　 真的需要仆人的北大陆人，可以直接从自己家的种植园里培养，就像是给动物选种一样。　　 他畏惧节制天使，其实也没什么理由，他就是单纯地，习惯性地畏惧周围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看上去比他地位更高的人，并且也随时做好了被这些人欺负的准备而已。　　 幼童，那些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尊严，什么是人权，什么是站好了别跪下去的幼童，更能接受北大陆和贵族老爷和就是人上人，就该是主人，他们就该为人上人服务的人生观。这些选种出来仆人跪得自然而然，伺候得通体舒泰，不比他们这些天生反骨的反抗军恐怖分子好？　　 好笑的是，这些优秀的仆人在《奴隶法案》被废除之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几乎就全部失去了工作，老爷们再怎么喜欢你们的服侍和恭敬，也都不太愿意付给你们薪水。　　 所以节制天使对理查德森没有任何要求，对其他人也没有。　　 “呵，等陶菲克精神病好转了，如果红天使他们还没有回来的话，我就把他抓来扮演一阵子道恩·唐泰斯。”　　 “这肯定能很快把他的病给治好。”　　 陶菲克这几天情况还挺稳定的，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就是还有点抗拒和奥黛丽共事。　　 不过，跟那天的当场发疯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　　 理查欣赏这周围的风景，用克莱恩买的精致茶具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祂喝了一口，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陶菲克来了之后几乎魂飞魄散的样子。　　 对方要么在沉默中变成“沉默门徒”，要么在沉默中发疯，被祂抓回去让奥黛丽继续治疗。　　 “道恩家用的茶叶太贵重了，日常喝茶完全没必要这样。”　　 理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账本，这个应该属于道恩的女管家，但自从祂来了之后，关账的事情就从管家女士的身上无缝迁移到了祂的身上。　　 反正半神喝茶也喝不出什么名堂来，也不需要喝茶，那为什么要买茶叶呢？节制天使一挥手，把必要的支出“高级侯爵红茶”给划掉了，看着这个月一下减少的20镑支出，理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个月不会有人客人来拜访，只会有理查大人去其他人的宴会上搜刮，佣人们会吃掉雇主剩下的点心，但是也不会去喝剩下的茶水，那就算没有茶水，也不会被发现。　　 “服装，正装和配件的支出？这一个月的几十镑毫无必要，出门的时候用变形诅咒给替身换一身衣服就行了，回头去书店借两本服装设计的书来看，保证道恩先生一天一身不重样。”　　 “玫歌庄园？哦，玫歌庄园，出产的红酒里最上等的会被献给大贵族，剩下的可以留着自用或者出售，让我看看……酒窖里还有这么多？卖了吧，不行，一次性卖掉太多，会被追溯到大笔资金的流动，如果不被发现，我还可以多弄到一些钱……那就先把普通的全都卖掉，再出售一部分中等的。”　　 至于中间商，理查直接想到了恶魔家族。　　 “好像恶魔家族的那个管事的晋升半神了，还打算去找个落魄穷贵族的女儿结婚，得到爵位。”　　 “他们难道这么久了还没攒够鲁恩王国的贵族最低标准吗？……不，应该是早就攒够了，但是现在国王爆炸，雷霆教皇迦德二世暂代皇帝之位，他们不敢造次，生怕被查瓦斯计费器。”　　 对于坑害北大陆人，理查向来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当时贝克兰德西区和希尔斯顿区被轰炸的时候，祂站在大钟上占据了一个最佳观景位置，还配上了一杯柠檬红茶气泡水，兴高采烈地喝完了一整杯之后才跳下来，去受灾区域溜达。　　 恶魔家族当中间商帮祂卖东西最方便了，首先对方有人脉和平台，其次对方肯定不敢赚中间差。　　 甚至不敢不多给。　　 “至于其他的……我把舞会和邀请和下午茶都推掉了，休想让我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花钱。”　　 “但接下来半个月里，我多少也要参与一两次其他人的活动……真是麻烦，到时候随便从高地拿两个手工艺品送他们就行了，然后进去打包些食物和贵重器具，反正他们吃不完也浪费。”　　 “修缮屋顶……管家做得不错，没让工人漫天要价，但这个价格还是太高了，我自己来修吧。”　　 动动手指的事情干嘛要花一百镑？　　 理查当然愿意怜悯一下工人，但也不会花没必要的钱。　　 一轮强劲的删改和驳回之后，理查看着本月支出中减少的一千镑，脸上写满了丰收的喜悦。　　 ……　　 克莱恩有种莫名的感觉，搓了搓手。　　 但他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继续心情不错地从历史投影中招来美味的食物，摆满桌子。　　 此时此刻，较为频繁的闪电和无边无尽的黑暗交替统治着这片大地，周围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只只眼睛不含任何情感地注视着这里，尖端暗红的扭曲荒草跟随时不时吹过的微风轻轻舞动。　　 而在半坍塌的建筑物内，一盏不该出现的玻璃灯具诡异地挂在垮塌了一半的房子里，昏黄的光芒为极有艺术感的茶几和精致的餐具镀上了温暖的色彩。　　 牛油煎牛排的香味若有似无地弥漫着，与几乎没什么间隔的外界环境截然相反。　　 克莱恩顶着黑暗深处可怕怪物们的注视，在这荒芜灰沉，酝酿着极大恐怖的大地之上优雅斯文地享用着美食。　　 吃完牛排，他招来一小杯产自玫歌庄园的冰酒，一口喝掉了它。　　 梅迪奇敲了敲这张从历史投影里拽出来的桌子，与是克莱恩又招来一杯奥尔米尔葡萄酒。见梅迪奇闻了闻，露出嫌弃的表情，克莱恩只好又找来一杯产自弗萨克的苏尼亚血酒。　　 梅迪奇满意地笑了笑，端着血酒，悠然自得地溜达到了远处，不跟小古代学者抢吃的。　　 这三天之内，克莱恩时不时通过这种方式回忆一下正常的人类的生活和食物，梅迪奇觉得无聊，但也不会拒绝过来蹭点东西吃，而赫密斯对克莱恩的心理和想法很有兴趣，总是和他边吃边聊。　　 赫密斯坐在克莱恩的对面聊着天。接着，奶油浓汤、香煎鳕鱼、豌豆炖嫩羊肉、焗土豆皮和各种葡萄酒依次被召唤出来，进入了克莱恩和赫密斯的肚子。　　 这个过程中，最早吃的牛排已经超过维持时间，凭空消失不见，但克莱恩的胃袋和身体被后续的食物麻痹，并没有察觉这点。　　 “需不需要我给你一个心理暗示？”赫密斯笑着说，“这个暗示会让你觉得你真的吃掉了这些，虽然你已经序列三，没有进食的需求，但是饱腹的感觉依然会让我们觉得快乐和放松。”　　 克莱恩用脆脆的蒜香面包蘸着蘑菇汤，想了想，点了点头。　　 当然，茶几和餐具有被补充召唤，否则根本维持不到结束。　　 这一餐的尾声，克莱恩继续探手，从虚空里拿出了一个杯子，里面装了一球香草冰淇淋。随即他用甜品匙一勺勺挖下那冰淇淋，塞入口中，感受着它的融化和甜美。　　 一球吃完，他意犹未尽，又从历史孔隙里召唤出了一球。　　 就这样，克莱恩连续吃了五球不同口味的冰淇淋。　　 在赫密斯的帮助下，他顺利地“填饱肚子”，恢复好精力。不然，如果想要在这个地方正常地补充体力，他就必须去吃藏在黑暗中的那些怪物，去吃那些带着毒素的肉。　　 梅迪奇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转悠了回来，祂手中加了球状冰块的苏尼亚血酒早就消失不见，祂看了克莱恩一点，朝远处扬了扬下吧：　　 “继续走？”　　 “继续走。”　　 “走吧。”赫密斯说，“我已经能够看到远处的梦了，人们在向神灵祈祷，月城就在不远处。”　　 “那我们说不定会遇到已经被时天使欺骗的月城人……我会做好准备的。”　　 回忆之中，克莱恩跟随站起，带上包好的干粮，提着皮制的灯笼，走到了赫密斯的侧后。　　 一人两天使绕过山丘，继续在有所起伏的平原上前进。　　 走了一会儿，梅迪奇突然停了下来，做了个手势，随后指向另一个方向：　　 “前面不好走，我们换个方向。”　　 不好走？两个天使在东大陆，能有什么地方不好走？　　 克莱恩一愣，跟着赫密斯转身，紧接着他感觉四周似乎有些阴冷，不正常的阴冷，仿佛要冻结骨头和灵体的阴冷——这让他想到“死神”途径。　　 他极目远眺，似乎看到了一处深色的凹陷，看上去像是道路，或者干涸的河道。　　 紧接着，他听到了水声。　　 “这里有河水？”克莱恩奇怪，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东大陆看到还在流淌的河流。　　 这里的水流哗啦流淌着，可当灯火的昏黄光芒照过去时，当高空的闪电点亮了这片区域时，克莱恩却发现河床里根本没有水，刚才听见的声音也消失了。　　 “看不见的河……”克莱恩深深地看了这条河一眼，跟随着赫密斯走向远处。　　 月城就在远处。　　 tbc　　 ——————　　 神战废墟，现实中的黑色修道院。　　 布满战斗痕迹的灰色广场上，突兀地出现了脚步声。　　 有人悄无声息的穿过神战废墟来到了这里，沿着正确的路线走到了修道院的大门前，紧接着，空无一人的修道院的大门自动打开，像是在迎接贵客一样，将来客迎接了进去。　　 来人进入修道院，几乎没有停顿地走向了最底层，推开了深黑色的木门。　　 门后是一片隐秘的“黑暗”。　　 “看来我得加快脚步啊。”来客说道，“这个序列5的身体有点不好用……非常不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