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可还未走近春雨舒和馆,弘历便远远听见了里面哀哀的哭声。 他的脚步如同灌满了铅般举步维艰。 纳福。 他的十阿哥。 “皇上。”意欢哭的不能自已,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纳福他,他——” 皇上心痛的将意欢揽入怀中,再看向床铺上。 木娃身上横七竖八数条可怖的裂缝,而在它的旁边,是一动不动的纳福。 皇上记得,纳福已经会奶声奶气的唤他“皇阿玛”,会坐在他的膝盖上撒娇,会跑会跳—— 可如今,他没有了气息。 纳福死了。 皇上心痛如绞,想要叱骂,却在面对跪了一地的人时哑了声。 难道,难道真的是他克了孩子吗? 他不愿承认这件事,只能忍着心里的伤痛,安慰怀中的意欢,“舒妃,你要节哀,朕还在。” 可连他都知道,面对失去孩子的母亲,这句话是多么苍白和无力。 太后娘娘晚了几步也到了,她看着床铺上的孩子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真是多事之秋啊,皇帝,你好生安抚舒妃,十……纳福的后事,哀家来吧。” 皇上点了点头,扶着意欢往里面去了。 他一走,太后打了个手势,福珈便挥退了无关人等,快步上前将纳福抱在了怀中。 “七日。”太后低声与旁边的魏嬿婉道:“告诉舒妃,只有七日。” 七日后,纳福会从假死的状态中清醒,她也会送纳福离开。 舒妃要走,也只有这一个机会。 若舍不下皇帝,便也永远见不到纳福了。 “谢太后娘娘慈悲。”魏嬿婉微微屈膝,“臣妾会告诉意欢姐姐的。” 七天。 意欢没有什么犹豫的,若说舍不得,只能说舍不得魏嬿婉和白蕊姬,但她们都劝自己选择纳福。 毕竟纳福还小,他需要母亲。 所以意欢一定会走。 但走之前,意欢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要榨干自己最后的价值。 第一日。 意欢在九州清晏殿书房哭道:“皇上,我们的孩子没了,是臣妾对您不住,留不住他,皇上,臣妾无用,臣妾……” 皇上被她引得连连落泪,“不是你的错,是,是……罢了,你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不。”意欢哽咽道:“是臣妾的不好,臣妾就不该生养他,无端端让他生生受罪一场。” “舒妃,你莫要……来人!”弘历眼瞧着意欢软在了怀中,厉声道:“快宣齐汝来!” 齐汝来了,只说舒妃悲伤过度,伤了身子。 待宫女搀扶着意欢走了,弘历便又问道:“齐汝,十阿哥和舒妃……究竟和坐胎药有没有关系?” “是药三分毒。”齐汝回答道:“再好的药也不会对身体全然无害。” 弘历听了,深吸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纳福的死,也有他的原因在内。 是因为他不信意欢,让她服用了这么多年的坐胎药带来的恶果吗? 这话,他没有再问齐汝,只无力的挥了挥手,让齐汝退下。 第二日。 皇上听说意欢又哭了一天,实在忍不住,便趁着夜色到了春雨舒和馆外。 里面,传来了荷惜的声音,“主儿,您哭了这么久,不能再做这费精神的活儿了。” 意欢执着的声音传了出来,“给我。” 一阵窸窸窣窣后,便是轻声的吟唱,“拟散闲愁驻御园,无端翻致黯销魂。” “但逢景物试追想,率觉凄凉不忍言。” 皇上几乎要被愧疚和感动给淹没了,他再没有犹豫推了门进去。 而里面意欢还在低声啜泣,“这是皇上悼念孝贤皇后所写的诗,若有朝一日我去了,皇上会不会也这么怀念我呢?” “舒妃。”皇上上前夺去了她的毛笔,“你不能这样下去,朕心疼。” 他将意欢抱在怀中,喃喃道:“你与她们都不一样,舒妃,等你好了,朕会和你好好的。” 意欢带着泪眼仰头看他。 他是内疚了,是对过去做的事情感觉到了抱歉,可又有什么用呢?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啊。 难道他的道歉,就能将她曾经喝下去那无数的坐胎药抹去吗? 不能。 纳福在等她,她也早不需要这沾染上了猜忌的感情。 于是,意欢靠在皇上的胸膛上,喃喃道:“皇上,嬿婉和蕊姬也很伤心,却总是来劝慰臣妾,皇上,若哪一天臣妾跟着孩子去了,您就看在臣妾对你一片痴心的份上,替臣妾还了这份情好吗?” 在这个时候,皇上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甚至还重重点了点头道:“舒妃,朕知道你和她们感情好,你放心,朕一定会好好待她们。” 他低下头,又扶着意欢的胳膊道:“还有你,你也要好好的,朕才能安心啊。” 看着弘历一如之前俊朗的面貌,意欢的心却无甚波动,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三日。 皇上下旨,许十阿哥随葬端慧皇太子园寝,以郡王身份举丧。 如懿亦借着这个机会来了圆明园。 只是她来了之后,却径直去了春雨舒和馆。 她看着馆内素面朝天,披着头发的意欢语重心长道:“舒妃,孩子去了,本宫知道你的心也去了,但也该念着活着的人。” 如懿抬了抬下巴,示意容珮将食盒捧上来,“本宫特意带了红参汤滚的野鸡崽子,你还是喝一点吧。” 伏在摇篮上的意欢慢慢抬起头来。 野鸡……崽子汤? 第159章 福珈,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