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女生在阳台上,什么也听不见。唐萍放心大胆地说了起来:“……我有一个儿子,姓刘。现在,我想见他……” 说到这里,她陡然地就流出了大量的眼泪。我点了个头,并不惊讶。之前,从她的梦魇里,我已经得到了这个信息。 “他,生活得不好么?”我知道她的意思,就竭力地想往别的地方引导。 “不,不是,”她摇了摇头,脸上的眼泪恣意地流淌着,“我,在这里,很快地就不行了。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我差点儿想要打她一个巴掌。不过回过头一想,也就忍住了。人之常情,人情之常。 我无法拒绝,很快地她就给出了手机密码:“那个刘婆婆,就是他的奶奶。” “你的婆婆?”我一不小心,就问出这么一句。 “可以,这么说吧,”她充满歉意地说,“虽然,我没做过他们一天的儿媳妇儿。” 很快地,我就拨通了电话。没想到的是,对方一看电话号码,立马就挂断了。如是者三,她终于接通了。 “唔,哪个嘛?”对方的口音,很是难懂。不过,这几个字,我还是听懂了的。 “唐萍,的朋友,”我自己捏造了这么一个身份。 “那,好吧,”对方只说了这几个字,就又准备挂断。我赶紧说明了身份,对方这才没有挂断。 我说明了情况,不想那个刘婆婆很快地就给出了答案:“既然都要死了,那还要见孩子最后一面干嘛呢。她,也不怕给孩子留下阴影么?” “把,电话,给我,”唐萍虚弱不堪地说。我也没有办法,只得交给了她。 她接过了电话,只是三言两句,对方就乖乖地缴枪投降了。很快地,唐萍就微笑了起来。 她告诉我,对方同意带孩子来。时间,就在第二天的下午。 应该不是很远的距离,不然第二天绝对来不到的。听到刘婆婆的回音,唐萍很快地就高兴起来了。 她甚至都要求坐起来了。扶起她之后,我看到的,却都是不祥的回应。 首先,看到无面女生之后,她突然吓得魂飞魄散了。我知道,这一回,她身上的阴气加重了不少。 之前,她可是比我强很多的。那时,由于红艳和小丽的关系,看到无面女生,我就像见到了鬼。 现在,轮到她那样了。没办法,只得请无面女生离开了。又来了一个女医护,她还是吓得浑身鸡皮疙瘩。 那一个晚上,我跟那个女生,几乎没有合眼。天快要亮的时候,她终于合上了眼,睡了过去。 那个女生一指阳台,意思是我俩去阳台上放松一下,呼吸些新鲜空气。我刚走到阳台,她就跟了出来。 随后,她一把就抱住了我的脖子:“哦,吴磊,哦吴磊!”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和声音,但她还不是我的谁。 我回头一看,这个女生还挺漂亮的。于是,我接受了她的柔情,跟她接吻了。可是,下一秒钟,我就感受到了超级的冰凉。 她的嘴唇,她的脸颊,都是冰凉如玉的。我大吃一惊,退后了两步,居然也看到她可怕的一面! 难不成,我的阴气又上升了。我决定,一旦有空,一定要去拜访一位高人,叫他给我调理一下。 “怎么,我很可怕么?”她见我不再亲热,就追问了一句。 “是的,你好可怕,”我如实地告诉了她。“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是看到鬼魂。” “我,也有鬼魂?”她一指自己,顿时吓坏了。我点了点头,唐萍就又叫起来了。 她在呼唤一个人的乳名。那个人,不出所料,应该是她的儿子了。这个时候,人最容易想到的,就是尊重骨肉了。 我赶紧跑了过去,在她侧过去的后背上,轻轻地拍打着。不到五分钟,她就又睡了过去。 天亮之后,她的婆婆,死鬼张贵富的母亲,首先赶了过来。没有人通知,她还是知道了。 她一来,就告诉我们,她是听刘高宁的母亲说。刘高宁,就是唐萍儿子的父亲,也是她的初恋。 或者说,她是刘高宁的初恋。 看到唐萍的现状,张婆婆哭了一场:“前几天,你还在跟我通话,见面。怎么,几天不见,你咋变成这样了呢?” “我,也不知道呢。”唐萍如实地说,“反正,我也就几天了,不会太长了,我有预感。” 人之将死,是有预感的。关于这个,我也有印象。 不过,现在她这样说,张婆婆还是承受不起。末了,她说了一段子的话,大致意思是这样:他们张家,正筹划着一件大事。 就是关于下一代的事情。鉴于张贵富已经死球,他们在高人的指点下,预备了好多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抱养一个张氏家族的孩子,过继给唐萍,不过由张婆婆他们抚养。 第二套方案,就要麻烦到唐萍了。去医院做个试管,由他们张家提供基因。 第三套方案,唐萍自作主张,不用跟他们商量,只要有个孩子他们就认可。、 听完这些,已经几近昏迷的唐萍,还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基于这个,她立马答应,将来财产的一大半,都要归到张婆婆头上。 “我死之后,”她虚弱至极地说,“你们也还可以过继孩子给我。财产是留给那个孩子的。” 张婆婆痛哭失声:“我们宁愿不要孩子,也要保住你的生命。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得很呢。” 我在一旁,实在是插不进话。于是,我就离开了。这时,刘婆婆也来了,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张婆婆跟刘婆婆,原来还是一个村子的,两户人家,只隔了一座木桥。两个老人一见面,还彼此打了个招呼。 随后,张婆婆离开,刘婆婆就领着小男孩走了进来。 “快叫,”刘婆婆本来,是挺讨厌唐萍的。原因不言自明,她抛弃了初恋,选择了工程师死鬼张贵富。 这还不算,张刘两家,还那么地近,每天都能看到彼此。当初,张家娶媳妇时,刘家本应去送礼随份子。 出于悲愤,刘家人索性选择了远走高飞。那时,刘高宁已经死掉两年,他们的孙子,也已经两岁有余了。 “叫啥子,”小男孩一口的家乡话,“姆姆,我要叫她啥子。” “叫妈呀,”事到如今,刘婆婆也就恨不起来了。跟张家比起来,她家还要幸运得多了。 毕竟都没了儿子,她家还有一个孙子在。张家,就什么也没有了呢。 “我不叫,我不叫,”小男子倔强地说。我透过窗户,看到了他们见面的场景,“我有姆姆,我不要妈妈。” 唐萍的泪水,随着脸颊流淌。很快地,她的脸颊上,就起了两道瀑布。一道是庐山,一道是黄果树。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犀潭飞瀑挂崖阴,雪浪高翻水百寻。几度凭栏观不厌,爱他清白可盟心。 “小宝贝,你的妈妈,”刘婆婆认真地说,“她就要死了。你再不叫她一声,就这一辈子也叫不到了。” “什么,妈妈要死了么?”小男孩一听,顿时就傻了眼。他这个年纪,虽然还不太明白死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敬畏有加。 “是的,是的,”这一回,回答他话的,是唐萍本人,“妈妈就要死了,你就叫一声妈妈吧。” “那,”小男孩说,“我叫了一声妈妈,妈妈就可以活过来么?” “不……可以,”刘婆婆刚说出一个字,就又改了口。看来,为了这一声妈妈,她也还是操碎了心呢。 “那我现在就叫,妈妈,妈妈,”小男孩一连叫了好多声出来。唐萍,还有刘婆婆,还有我,都泪流满面。 这个朴素的想法,不能不让人流泪。流完泪后,医护人员,就进驻了病房。刘婆婆带着小男孩,也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看得出来,母子俩的会面,根本没有进行到底。彼此,都根本不舍得分开。只是,激动之下,唐萍已经昏厥。 没有办法,医生们才宣布了会见结束,要进行治疗了。 我看了她一眼,想要离开了。我这个年纪,的确见不得生离死别的场景。于是,我交待了一下刘婆婆。 叫她赶紧通知唐萍的家人,过来进行临终告别,并处理后事。 “后事方面,”刘婆婆说,“张家的人包了。她的家人,今晚就会赶到。现在,他们还都在国外呢。” 我不想再努力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手段,在疾病方面,也是无能为力。这一点上,无论贵贱,都是一样的。 我正准备交待一下唐萍,可是她就是没有醒过来。 再怎么着,也需要等到她的家人,交待一下再离开的。这时,何雨来了,还带来了一大帮子人。 个中,甚至还有一个被押过来的家伙。由于地点敏感,那个人是被捆绑了竹片,伪装后当作病号给架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