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点燃,简易的行军锅咕嘟咕嘟冒泡,馕饼和羊肉混煮,老周做起饭来从不马虎,贴心的又放了两把菜干。 老翁接过薛潇湘递过来的肉汤,狠狠的咽了咽口水,还是转头递给了身边的小辈们。 士兵们在背风处下马修整,因为莽撞而闯祸的冯大,被罚照看整个马队,垂头丧气的挨个喂草料,松缓缰绳。 这个傻大个,受过累,吃过苦,家中的长子都成年了,年纪一大把,办事仍然简单率真。对心底里崇拜的人,别说是惩罚了,打他几巴掌都不会有怨言。 挨饿的时候只有一个烦恼,吃饱了以后则是有无数烦恼。 连干了两碗热汤,老翁内心酸楚,摩挲着孙女的肩膀猛的呜咽起来。 “各位大哥们,您真的不是土匪吗?不用藏着掖着,我们愿意改正归邪,只要每天能管一顿饱饭,我们就把命交给您了~” “男孩,您多养他们几年,以后也是敢打敢杀的好手。女孩都是农村本人姑娘,养大了当个媳妇,三从四德样样不差,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面相本分的农家老翁被逼急了,也不管话说的中不中听,只管尽力给孩子们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薛潇湘不声不响,给每个人又新添了碗浓厚的肉汤,朝着凤鸣堡嫡系士兵使了个眼色。 众人知趣的离去,给长官留出私密的谈话空间。 “老人家,我们确实不是贼人。您想想,有哪个贼人会给好心给百姓分食?” “我不知道您从何而来,经历了什么。但爱惜后辈的心肠,我能理解。我比您年纪轻太多,可还是得劝您几句,虽然世道多艰,现在却不到绝望的时候。” “孩子们还有光明的前途,未来能成为栋梁之材也说不定的。” 老翁咂摸咂摸嘴,没有反驳。望着这群好心人长舒一口气,沧桑道。 “这位大哥,您有所不知。我们从跟上起就是苦命人。家乡没有土地活不下,只能跟随守军往北走,在忻阳城安家落户。” “后来忻阳改为边镇,常设驻军,我们就开始在军屯耕种。忻阳这个地方绝对算不上富裕,风沙大,容易变天,稍微不注意,庄稼就养不活。” “前些年,与北羌蛮子开战,第一个受到波及的就是忻阳。老朽当年差点就成了刀下亡魂。” “后来终于不用打仗了,前些年上任的都尉比北蛮子还坏。百亩薄田,都是我们一点一点开垦出来的。到了收成的时候,他自己就吃掉对半,层层扒皮后,剩下的还得往上缴税。” “忙了一年,没收到自己的庄稼,您说可笑不可笑?” “没办法,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你讲道理,他讲国法。真把上面惹急了,长刀就亮出来,惹不起啊。” “就这么苦熬着,昨天晚上,北羌蛮子又带兵打过来了,黑麻麻的数不清个数,我偷偷跑到城头上看过,比庄稼地里的谷穗还密。” “一辈子经历两场大战,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倒霉。” “这些孩子们的父母都去城门抵挡蛮子了,让我带着孩子们从小路逃生,走了几十里路,才看到你们。” “我们也不想当贼,可总不能看着娃们活活饿死呀!无意冲撞了各位大哥,老朽给你们磕头赔罪了~” 老翁声泪俱下,不顾阻拦,真心实意的叩了一个响头。 “老伯,您说的可是五十里外的忻阳城?北羌蛮子就毫无征兆的打过来了?” “除了忻阳城附近不是还有三座边镇?一日推进数十里,绝非易事吧?”薛潇湘心头一惊,女人的第六感察觉失态的严重性。 “嗨。岂止是几十里,北羌蛮子这次来的人太多了。” “四座城池半日就被攻破,听说守城的都尉不是投降就是逃跑。毫无抵挡可言。” “忻阳是个穷地方,贪污腐败的老都尉上半年被巡检使查处,城里大多数青壮年都去其他城镇讨生活,我们已经快成鬼城。” “刚开始蛮子并不在意,晚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发起了进攻,好像是要打通四座边镇,源源不断运输兵粮。” “我们逃出来后一直躲在隐蔽的山里,那第一批北羌军队已经顺着官道走出了百里外。你们也是命好,晚上赶路,真遇上那群活鬼,落不到好下场的。” 薛潇湘慢慢消化着老翁提供的信息,脑海中浮现忻阳城地图,心中暗藏的想法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