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舟山郡三百里外的无名荒山之上,十几个人慌不择路逃到此处,且遍体鳞伤。 男人堆里唯一的女子,花容月貌已经被烟雾、灰尘厚厚遮盖,拖着破碎邋遢的长裙心里叫苦不迭。 左侧肥胖男子拎着长刀,警惕环顾环顾,费力的爬着山路,肚腩上的赘肉抖来抖去,显然是成了惊弓之鸟。遭到了流民一昼夜的追杀,精神与肉体的摧残没那么快痊愈。 右侧的英朗男子一边搀扶着女子,一边指挥士兵前行方向。每一次用力,后腰、肩膀上的伤口都会撕裂摩擦。没有强大的意志与信念,他不可能撑到现在。 死里逃生的朱轩亦、周文胤、孙天,随行只剩下十几个士兵。 舟山郡流民的步步蚕食,倭岛武士暗箭相助,两千名豹营勇士离开舟山时目测剩下一千出头。 镇海县铁杆县令王振,也就是曾被周文胤在运河河道救起的老人家挡在了前线,被人群埋没,最后只留下一句:“你们快撤!我不能走,我的家就在这。” 流民数量太多,难以抵御,大家只能分头跑,不同程度的牵制敌人的步伐。 五品游骑将军马骥带着残余部队往宁江府方向转移,那里好歹是几十万人的城镇,守军人数过万,城墙又高又厚。 守城的校尉刚入军营时在睿和亲王手下当过游弩手,临行前王爷交代过,有变故就去找他帮忙。 江南地区虽然是雍和亲王的老巢,但谁也没法无视几万人的流民起义。地方官员没有顶天的靠山,出了差池项上人头难保,肯定会施以援手,打压起义军。 孙府的老管家与八百伙计们都是普通人,敲算盘谈买卖是好手,打仗斗殴可不擅长。 好在十八辆马车的黄金与满街的货物对流民的诱惑力更大,打仗不重要,有钱有粮谁还拼命。 老管家趁机带着伙计们一路北上,人都有好的时候,也有坏的时候,一时之得失,不要太过介怀,生意人最能接受这一点。等着回到京都搬来救兵,一个个全把他们收拾了! 十八艘艨艟巨舰在与四十余艘倭岛小型战船的碰撞中损失惨重,四艘巨舰在缺乏弹药的情况下,以自身为武器,撞成碎片。 另外四艘巨舰冲开了倭岛战船的封锁,为大部队的逃离争取了时间。方寸之间的地方,要死命缠斗下去,大型战船只会被无力耗死。 流民沿着漫长的海岸线一路追击,十艘中原巨舰无处停泊靠岸,只能拉开距离逃向鹭岛。 那里是东南军镇的总部,水师规模乃是中原之最,花销也是最大,每年王朝赋税的三成全都花到了此处。 号称三万劲卒,楼船、艨艟、斗舰、虹舸、游艇、海鹘一应俱全,船只总数超过千艘。 只要到达那里,获得庇护,倭岛人就算再猖狂,也万万不敢招惹东南水师。 周文胤和朱轩亦身为主帅,受到的包围最为强烈,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倭人也很明白。上千名流民手举大棒、鱼叉紧咬不放,周文胤一众逃也逃不走,打也打不过。 几百里的道路,死了几百号豹营士兵。孙天身宽体胖,行动迟缓,好几次眼看要被人流吞没,都是周文胤冒死救了他,感动的孙大少泪流不止,趴在周文胤的后背上,哽咽着许诺。 “周公子,等、等咱们回了京都,康平坊最大的三间酒楼都送给你,还有、郊外的百亩庄园。” “几十个来自东洋、西洋、南洋的各色女子,漂亮的一塌糊涂,那腰肢、那身段......” 口不择言的孙天突然感受到一股森寒的杀意,转头看到是主子朱轩亦正用冰冷的眼神瞪他,才牢牢的闭上嘴。 大战爆发前一晚,周文胤夜不能寐,便反复的翻看舟山郡及其周边的地图。 无意之中,他发现了雁苍山这处宝地,山道狭窄,罕有人迹,易守难攻,就是成百上千人藏身于内,也不会被找到。 当初雄姿英发,统领三军,现在大败而逃,只剩十几名护卫。巨大的落差感,只有当年败走华容道的曹阿瞒才能理解。 朱轩亦则是没有计较,胜败对她来说不是很重要,眼前人活着就好。 平复心中的惊慌后,纤细的胳膊紧紧抱住了周文胤宽厚的臂膀。 沉默半晌,朱轩亦柔声安慰道:“今天清晨,我给父亲传了信。舟山暴乱的消息压不住的,他知道了我们现在的处境,肯定会设法搭救。” “别愁眉苦脸了,我会把这次行动的失误全揽到自己身上。你的军功不会受到影响,耽误不了救你的潇湘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