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监军过奖了。” 　　 李靖淡然处之，摆明了两头都不追究，“不知监军还有何事？” 　　 兜了一大圈子，话题又被扯回来。 　　 童贯拱拱手，主动退了一步： 　　 “将军，对于月前那城门下劝降的使者，不知你究竟是何想法？那人如今何在？” 　　 “城门白骨观最上那颗崭新头颅，便是此獠。” 　　 “果然如此，将军向来老谋深算，怎的为了一个儿子，也会意气用事了？” 　　 童贯摇头叹息模样，语气却颇为热切。 　　 “信佛者，死；传教士，诛全族。” 　　 李靖面无表情，垂目道，“此乃我朝开国那位帝君祖训，本将军不过遵从乾帝遗命罢了。” 　　 带着一丝责备，童监军解说着： 　　 “前帝之言，怎能当做永恒教条？你即便身为军神，当也知晓和平与通商的利益，竟也如此顽固不化？” 　　 “祖宗之法，岂可擅变。” 　　 李靖眼皮一抬，看了眼这太监监军，稍作打量。 　　 童贯与之对视，挺胸抬头，大义凛然说着： 　　 “非是我为外敌说话，而是南边毕竟也是泱泱大国，你临阵斩其使者，对面国主修书一封，谴责我大乾不知礼数，加之你还连番袭杀人家正常往来的商队与传教士，让新帝好生难做啊……” 　　 李靖沉默片刻，鼻子微微翕动，才状似奇道： 　　 “你天资不错，苦修数百年，机缘到了未尝没有臻至化神，成为大能的时候，又是三朝元老，新帝宠臣，在朝堂之上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以投靠那帮弄虚拜假的佛修？” 　　 童贯眼皮一挑，眉宇间顿时煞气浓烈，也不做无谓的隐瞒，而是狞笑道： 　　 “咱家仅仅拜了一次至善菩萨的金身，想不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为何？” 　　 “还能为何？大乾疆土固然宽广，能人辈出，我这样身份低微的后来者实在太难出头了，哪怕苦修成元婴又如何？还不是他人口中的奴才！什么千年世家，更是妄想！” 　　 童贯脸颊抽搐，眼中渐生恨意，“我成就元婴在六年前，那年有蛮荒一群佛徒前来，假借宣讲佛法的名义，实则是趁机入宫刺杀老皇帝，因为最高仅仅金丹层次，没有受到重视，谁知那些疯子靠近后齐齐自爆，当时宫内的防护阵法莫名失效，咱家依旧心怀忠孝节义，以肉身硬扛下大半威力……” 　　 “我倒也听说过此事，听说那前任皇帝就是这样留下了病根，任是仙神下凡、灵丹妙药也难以治愈，没撑两年就归天了。” 　　 李靖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当时我便要随手杀了那些人，谁让你们作死派人阻拦”之类的风凉话，只是淡淡似夸似讽了句，“你也算忠勇，可惜未竟全功。” 　　 “哼，哪怕真当护住主子性命了又怎样，咱家只不过是一介奴才，虽然金丹破碎后大难不死，甚至浴火重生修为更进一步，那老皇帝却不顾我伤势未愈，竟想要将咱家机缘巧合之下，以元婴之力生残补缺的阳根再次去了，好在他很快便不治而亡，否则我恐怕穷途末路不远矣……” 　　 童贯眼中复杂神色闪烁，透露着三分怨恨，三分畅快，以及四分的心有余悸。 　　 “难怪你身上不仅胭脂水粉，女人味也这般浓郁，原来不全是在遮掩那缕香火气。” 　　 李靖摇摇头，叹息一声，“如此沉溺于人伦之道，你这元婴算是白修了。本将军收回那句话，以你如今状态，距离化神之期遥不可及。” 　　 童贯舔舔嘴角，微微褶皱的脸上荡漾着一丝淫荡与回味，同样不自觉挺弄着腰胯道： 　　 “呵呵，老将军莫要小觑人，咱家可并非那等醉生梦死之辈，皇帝老儿的三宫六院，毕竟不同于凡俗女子，乃是能够为咱家诞下龙种的用具。” 　　 李靖双目精光爆射，终于显露了几分震惊，上下端详着眼前之人： 　　 “好个童大统领，本将军却真是看走眼了，你竟也有此等移花接木之深闺秘法？” 　　 童贯“嘿嘿”阴笑： 　　 “所以说，身为志同道合之辈，你我之间岂非正好有不少合作的机会？若不然单打独斗，甚至你我两败俱伤，不是更白白便宜了那些世家么……” 　　 两人再次对视，表面上火药味不减分毫，实际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围护卫们一无所觉，因为双方对话中途就用起了传音，将军的阴暗心思也没有被忠心赤胆的下属们察觉。 　　 移花接木么？ 　　 原来老家伙使的是风月楼的秘法，这里边关看似耳目闭塞，早些年那娼门好像在永州兴盛过一段时间，约莫就是那时候勾连上的吧？ 　　 不对，不像是移花接木！ 　　 其下腹坠胀不已，起伏间略有禅意妙义，正合北方草原的合欢箴言，应当错不了了，看来着阴阳人明为投效南荒，实则是偷摸摸北上与那群禅宗老佛搅在一起，我说怎么除了昨天夜里，近几年没见过有大鱼漏网呢…… 　　 大太监与老将军一惊一疑，各自思忖，隐约猜测到对手的底细，且越发提防着对面。 　　 二者突然近乎同时“咦”了一声，而后齐齐扭头朝傍晚的天空望去。 　　 月光下，影影绰绰，狂风大作，昏暗深邃的暮云被吹得七零八散，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夜幕降临之际，万丈高空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连闪。 　　 童贯张嘴： 　　 “老将军，你莫非也投靠了佛门，怎的连金身力士和鬼使都放了进去？” 　　 李靖出声： 　　 “监军何必明知故问？要不是你昨日连夜骚扰，区区两金丹层次的修士，何至于让其偷渡成功？” 　　 童大统领疑惑： 　　 “那倒是咱家的过错了，让这二人在境内游荡了一整天，也不知是否有影响，当时他们各乘飞舟携带一群低阶修士，应当出不了永州才是？此刻看来颇有些狼狈啊，难道在这等穷山恶水也能吃亏不成？” 　　 李老将军提议： 　　 “计较这些作甚，不如你我各挑一人，以三招为限，看谁能提前解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