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事情安排好了,通告也发了下去,不过众人还不知道这次选拔出来的人会被送到大漠边关去。” “微臣怕到时候出岔子。” 太子翻看着手中的纸张,情绪淡淡,“无妨,记得在告示中注明,成功选拔上的人每月可领饷银五两,禄米二十斗,但须得跟随将士到边关服役三年。” “服役三年后,是去是留任凭他们自己。” “三年?若三年后,他们纷纷想回来,那?” “三年都不能留下的人,强留也没什么意思。” “啪!”赵洛听得入神,不小心整个人趴在门上,发出响声。 “谁?”官员怒喝,太子朝声音处望去。 见自己被发现,赵洛只好直接推开门进去,他低着头,拿着花的手藏在身后,看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皇兄~”他可怜兮兮的喊,太子朝他招了招手,对刚刚商议事情的官员道:“你先下去,跟进后续事宜,有什么问题随时寻孤。” “是,微臣告退。” 秦大人离去之前偏头看了一眼赵洛,内心微微摇头,洛王真是不堪大用,若不是有陛下和殿下的庇佑,如此莽撞,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过来。”太子像招小狗一样招赵洛,待人到了跟前后,捧着他的额头看是否红肿。 刚才那一下撞得狠,赵洛皮肤又嫩,不一会儿,就留了一个清晰的红印在上面。 “多大了,还这么莽撞”太子数落他道,恨铁不成钢的拿了块帕子给他擦拭着额头。 赵洛很在意刚刚他们两商议的事,当下便问了出来:“皇兄,你们刚刚说的,去大漠边关的事,怎么回事啊?” “你不是一向对这些不在意?怎么今日突然?” 擦拭好后,太子捧着赵洛的脸,看到没有其他不顺眼的地方,才顺了心。 “皇兄?”赵洛疑惑出声“弄好了没?我脖子好酸啊。” “好了,”太子收回手,眸光微垂。 “你还没说,大漠那个事呢。”见太子坐下,赵洛直接一屁股坐下,看着他的眼睛追问。 他语下藏着一股急切,但太子此刻心绪有些不宁,便也没注意到。 这件事告诉幼弟也无妨,太子索性一句话道出了所有: “据边关斥候来报,羌族近期有异动,极有可能入冬时侵扰边关。” “他们还敢来?”赵洛沉下脸,面色不好的道。 “不管他们来不来,边关人手的确不够,所以孤打算近期格外开设一场武举,选拔一批人送去大漠,有备无患。” 赵洛眼睛亮了,急道:“皇兄,看我,我可以,我可以去。” “胡闹,你去干什么?” 赵洛不满,反驳他:“我从小一直在跟着李将军练武,为的就是有一天能上疆场杀敌,我怎么不行了?” 太子眉眼一厉,呵斥道:“洛弟,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知道上战场将面临的是什么吗?” 赵洛从座位上起身,看着太子,有难过从眼睛里溢出。 “所以皇兄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是吗?所以皇兄没有看到我每日三更天起床,跟着李将军学习刀剑,每日挥刀几百下是吗?” “所以皇兄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除了跟在皇兄身边,其他时间都用在了习武上,我日日夜夜举刀舞剑,只是为了玩乐?” 他眼眶红了,依旧冷静而清晰的辩诉道:“不是这样的,皇兄,我梦想有朝一日,也能征战疆场,庇佑大好河山。” “我也想成为黎世安将军那样的英雄,策马持枪,守护疆土。”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若是出事,你让孤和母后怎么办?” 太子扶住赵洛的肩膀,有些生气。 “洛儿,你让孤和母后怎么办?你要让我们日日夜夜牵挂,担忧,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吗?”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母后放在心尖宠的儿子,你若是出事,我们俩怎么办?” “皇兄,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为我以后的人生负责。” “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时时刻刻躲在皇兄和母后的身后,我可以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赵洛抬头与他对视,目光很是坚定。 “就不能不去吗?算皇兄求你了。”向来尊贵的太子殿下以这种语气说出这话,赵洛早该心软。 “权势,女人,钱财,我们都可以给你。” 但赵洛选择了歪过头,泪水在眼中打转,他死抿住唇,就是不让它落下来。 死一般的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最后是赵洛将太子的双手拂下,转身离开。 临走前,他将那朵碧绿色的菊花放在桌上,转身一步一步走得十分坚定。 赵洛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他该是属于大漠的,他的父,他的母,他的兄长,全都埋葬在那里。 数万的黎家军时隔十多年,依旧在原地等待,他是黎家唯一剩下的孩子,这份荣耀和责任应当由他担起。 他享受了十多年偷来的爱,他不应该是什么洛王,不应该是皇后最宠爱的小儿子,也不应该是太子殿下最宠爱的弟弟。 他是黎叶清,是愿天下盛世太平,海晏河清的黎叶清,是黎世安的儿子,是本该属于大漠的骄傲的雄鹰。 从很久以前,他就一直记得,他不是皇宫的孩子,他也知道,太子不是他的亲生哥哥,因为哥哥的掌心,很温暖很温暖。 他的家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破了。 有宫人听到这激烈的争吵,微敛眉目,不敢阻拦赵洛的离开。 夜色黑了,侍卫前来唤太子用餐,自从赵洛离开后,太子就一直坐在房中不语,夜黑了,也不点灯,他就坐在黑暗中,许久未动身体。 直到仆从敲门,他才惊醒,想起身,却发现身体已经僵了。 东宫已经掌灯,但少了赵洛后,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宫人都静默不语,垂着头匆匆离开。 太子坐在桌前,面前的菜都是赵洛爱吃的,从未发现原来东宫如此安静,诺大的寝殿,空旷得让人心慌。 他找了个瓶子,将赵洛留下的那株菊花插进去,想起他说要送花给他的模样,全皇宫只有两株的花,其中一朵竟然到了他手里。 偏爱赵洛的人有很多,皇帝,皇后,宫人奴婢,可太子赵翊不一样,他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太子想了很多,他负手立在树下,神色不明。 “暗一,你说,洛弟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暗处突地显露出了一个黑色身影,他低声道:“属下不知。” 他的答案如何太子其实不是很重视,因为他其实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洛弟从小到大,做事都是三分钟热度,除了练武。 小小的团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蹲马步,走木桩,挥拳,跑马,挥刀,一练就是十多个日日月月。 他曾于马上摔下,摔得膝盖都破了皮,也不愿意放弃,曾经太子一度以为他是因为喜欢,才如此努力。 如今想来,或许不只因为喜欢,还有责任。 “怪不得这么喜欢听黎将军的故事,原来是都知道了啊。”太子低声道,夜风很温柔,将他的声音吹散。 赵洛一离开东宫,出了皇宫,皇后那边就收到了消息,听到消息后,她有些担心,发生了什么事。 便准备等第二日召太子过来问一问情况究竟是怎样。 第一次一个人睡在陌生的地方,赵洛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洛王府很干净,他虽然从来不住,但皇后有安排人时时刻刻打扫着,洛王府的被子很香,他却睡不着,他更喜欢东宫里的书墨气。 让他很安心。 “唉。”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就是睡不着,看着外面夜色完全黑掉的夜色,他悄悄起了身。 太子其实也睡不着,但他没有翻来覆去,弄出很大的动静,反而安静的闭着眼,规规整整的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呼吸声很浅。 太子闭着眼,在想,他是不是不应该阻止洛弟,他那么小一只的时候,就为了这件事在努力,练功很苦很难,被娇宠长大的少年郎竟然一声不吭的坚持了十多年。 可见这件事在他心底真的很重要。 趁着夜色,凭借良好的轻功悄悄翻回东宫的赵洛,偷偷摸摸的扒开了太子寝殿的门。 屋内一片漆黑 ,他屏息听殿内声音 ,在听到太子浅浅的呼吸声后才放松了心神。 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早就对其中布局熟得不行,他蹑手蹑脚的走向床边,并不担心太子突然惊醒。 因为太子每次都会睡得很熟。 人一进来,赵翊就察觉到动静了,他没改变自己的呼吸,依旧平稳的呼吸着,手悄悄摸向了枕头底下的匕首。 直到人走到跟前,听那熟悉的呼吸声,赵翊才知道,是洛弟回来了。 赵洛悄悄的坐在床边,有些苦恼,他其实很想皇兄能理解他的想法,在他心里,母后,父皇,皇兄,早已被他当成最亲的亲人。 他希望他做的任何决定他们都能支持。 他本只想回来,悄悄向太子道个歉。 可惜下一秒被当场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