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对孙大海说:“镇里叫我马上过去。可能要谈事什么。这些具体事,明天找个时间,我们继续!” 说完匆匆离去。 孙大海看着在黑暗里,消失的老村长,暗暗得意起来。自从那天夜里声枪响起,村里村外,谣言就疯传开来。说是他那一枪,打伤了想往外逃的孙立新。民兵抬到医院,抢救好半天,才活转来。只把他气得说不出话,去找了上面,大喊冤枉。 下半夜月光如水,睡在木板床上。 老村长,如是烙烧饼子,翻来覆去,搞了有几多回,怎么也睡不着。 老婆子阿菊,像只小母猫,躬在他那也干瘦怀里。看见他过了大半夜,还这样睡不落觉,闭着眼睛逮住那小顽皮。喉咙里头咿呀呀好半天,才支支吾吾: “天才刚发黑,你就出门。大半夜转来。番薯也吃不下去,事情也不做一点,是上面有什么人骂了你?才睡不安神?是不是到镇子里头,撞上了那个狐狸精?” 老婆子逮住了那小宝贝,老村长更加开心地没了睡意。头脑开始清醒起来。这两年的老村长,村里事情做着,好不顺心。家里的事情,也开始力所不能及了。回回有心无力,不能好好完成任务。 要是老婆积极配合,手脚在自己身上,说不定碰个巧肯定还能和以前那样,如火如荼,神清气爽,年轻一回。老太婆也不像以前那样,十分肯卖力气。想到这里,便眯着眼睛,开始说他的话了: “你就说错了。人家这次,没哪个骂我。说,村里这大队长和小会计,只几天时间,都走了。村里好多事,看是要哪个来接着做,会要好点?” “你们多少年来,弄得村里成了这样。” “什么样子?” “连个番薯都吃不饱了的样子。人家还不走掉?跟你们在这里,喝西北风才好?再去饮龙头井凉水?” “上面人跟我说,就在村里,找个大队长出来。” “是得要个人,帮你一把。你老了。” “看来看去,没合适的人。上面的那意思,要大海来做这。” 阿菊听了这话,就是一翘,腰杆一挺,人在床上,直直翻了个身: “他做大队长?我看你就别害人了。老话说得好,一笔难写出两个数字。这么狠心的坏蛋,平白无故,打人家一枪,都要打死人家了?” “打死人了?听谁说?是一枪,打死了?” “你们两个,官官相护。” “我怎么啦,两个人,还相护?” “不是一枪,快把人打死?那为什么,要这么多民兵,抬到医院去抢救?还抢救了一天一夜,才找回来一条命?” “抢救什么?还什么?民兵抬去?一天,又一夜?没有调查,就没发言权。谁在造谣?” “这事,还要哪个去调查?哪个不晓得?可怜人家的瞎子妈。你把他儿子,一枪打死。她女儿,又逃了过去。那是不是非要害死人家一屋人,那些坏蛋才会开心?” “你听谁说的?” “村里除了你,还有你们,哪个不晓得?” “哪里是这回事?告诉你吧,当时就到卫生所,让赤脚医生,只给稍微进行包扎。” “稍微?” “是只擦破了一点皮。” “乱讲。明明是枪打的。只擦破了一点皮?哪天,我也打你一枪?” “我当时亲眼看到的。真的只擦破了皮。” “怪不得,是你们两个合谋,要害死人家。” “死婆娘,这害人的话,可不能顺口打娃娃。你那样子说,会惹出大事来的。” “擦破皮,那就叫,不是枪打的?硬是要一枪,顶到人家脑门,把人打死了,才算数吗?再讲,时间有这么久。一个村里人,那大坏蛋,还不上门跟人家,去赔个礼?道个歉?” “去了,人家早就去了。” “谁去的?” “当然是他婆娘杏子,带着女儿去的。三句好话暖人心。这女人嘴巴甜,会说话,心地也蛮好” “那他为什么,不能去一趟?他那东西,比人家的,要重一点,甩不开步子?” “他真没去?” “你才知道?人家不找他麻烦,就是好的了。仗着自己如何厉害,手上有支吹火筒,就去欺负人单力薄的麦救济。还拿起枪威胁,要去打人家孤儿。就是人家粮食救济,那也是吃政府的。别人都愿意给他,管你个屁事。” “这是真的。” “还不是你们几个人,这么了,搞得我们村里,那么穷。” “是我吗?” “吃救济,惹他什么了?打伤,威胁那个,难道发给他那条枪,就是拿来欺负村民的?” “你又晓得了?” “你以为我死了。” “还说你是病人,一天到晚,少出门。想不到你那狗耳朵,倒是扯得长得很。” “你们就是怕老百姓,什么都晓得。” “那天,他和麦救济,就不是欺负。” “营长拿枪打百姓,还不是?” “是两个人,口气不和。一句话不对,双方一起,动手打架了。” “打架?靠政府救济吃饭的孩子,敢和大民兵营长打架?” “真是两个人,现在争着吵着,后面火气上来了,才开始对打。” “怪了。还敢对打?是你亲眼看到?你好会亲眼。” “不相信?巧了,还真是我,在一边看到。再说你晓得,那麦救济,现在也该是个大人了。” “不管怎样,在东莞村,就是没那个做。也不能让“做这事吧。他要是真做,就他,你人能对付他?只怕也是三下五除二,就要提起枪来,翻你的天,会惹的大事情出来。” “你说得对。我看眼下这世道,好人无好运。还得找个,能给东莞村,做出好事情来的人。开放了,到处都在变化。我们不能老是这样下去。在做人方面,又要老实点,那才行” “上面是说,你老了吧。” 阿菊温和地抚摸着老公干瘦的那张脸: “都几十岁的人,也要好好想想。这么多年,你们几个,在东莞村,做了多少好事?多少坏事? “那年根本就没天灾。可村里人一饿死,就是几百。差不多过了一半!这次一逃,又是几百。差不多,又过了一半!就要春耕,那么多田和地,得多少人帮忙才行。” 从老婆身子下,抽出手来,再翻了个身子,仰面朝天躺着,想了有好一会: “这事怪得谁。那是上面,要上下一起,大吹大擂。我们也是在下面,没办法。老话说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