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医生建议张云山可以出院,回家做康复治疗即可。张小天办好了出院手续,一共花了6800元,这笔钱是同舅舅家借的。然后他和父亲坐了一辆客运三轮摩托到汽车站,再坐中巴车回家。 中巴车开了半个小时,到达泗洲县郊的一个临时停车点。张小天扶着父亲走下中巴车,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小型带斗拖拉机。拖拉机是本家侄子张锁开来接他们的。张云山左腿和左胳膊无法用力,走路只能靠右腿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张锁看到他们后迅速走过来,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托住了张云山的另一侧,两人合力将他扶上了拖拉机。 然后张锁熟练地发动了拖拉机,载着张云山和张小天,沿着乡间小路向张家岗村的方向驶去。 当时农村通往县城还是土路,每到下雨时就会变得泥泞不堪,车轮压出深深的车辙。雨后,这些车辙干涸,路面又变得坑坑洼洼,像是大地上的疤痕,记录着过往的风雨和岁月的痕迹。 拖拉机在坎坷的土路上缓慢前行,张小天坐在车斗边沿上,张云山半躺在车斗里。张小天的心情也随着路面的起伏而起伏,他望着路两边的田野,思考着如何解决眼前的困难。 到家后,张云山看到了来打听消息的陈二楞,便让他通知所有欠债的工人明天过来商量还债的事。 第二天吃过早饭,工人们便陆续来到张云山家。由于张云山说话还不清楚,就让张小天代他和大家谈。张小天说:“各位叔叔伯伯,我父亲的情况你们都清楚,他现在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还不能干活挣钱。”张小天的声音有点发颤,“但大家不要担心,我会承担起这份责任,我找到工作后,会尽快还清大家的债务。” 工人们相互交换着眼神,有的点头,有的沉默。 张小天继续说:“我们会先给大家打欠条,上面写明还款的计划和时间。” 本村的工人们开始交头接耳,他们了解张云山的为人,也看到了张小天的诚意和决心。他们纷纷表示同意这个方案。 “谁家没个困难的时候,我觉得小天说的合情合理。”张小天一看是本村的长顺叔。 然而,陈二楞却站了起来,他的态度强硬,“小天,你刚出校门,谁知道你能不能找到工作?我们不要你打的欠条!” 陈二楞的反对立刻引起了其他工人的共鸣,他们开始附和,“对,我们不要欠条,现在国家也有规定不能拖欠农民工工资!” 张小天看着陈二楞,心中虽然有些焦虑,“二愣叔,我确实需要时间来找到工作,但我保证,一旦我有了收入,第一个就会用来还债。” “小天,你说得好听,但我们怎么知道你家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陈二楞的声音粗犷,他挥了挥手,“我家里等用钱,你们还是想办法早点还钱吧!” 张云山看着这些平时关系不错的熟人,此时竟如此苦苦相逼,气得额头上青筋一根根凸起,脸色变得苍白,他的眉头紧锁,嘴唇微微颤抖。他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得支离破碎,“我...你们...” 李叶文怕张云山又气出病来,赶紧走过来说:“老头子,你的病刚好,不能生气。”又对工人们说:“大家也看到了,老张的病不能太激动,我看今天也谈不好了,你们先回吧,容我们再想想办法。” 随着工人们渐渐散去,张云山的家门前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张云山仍余怒未消,脸色铁青,大口地喘着气,双手微微发抖。李叶文轻声安慰了一会儿,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李叶文又看着愁容满面的儿子:“小天,你放心去找工作吧,家里有我呢!” 张小天却摇了摇头:“我怕他们天天来逼债,到时把我爸给气出毛病来。” 李叶文轻轻拍着儿子的肩膀说:“不要怕他们来逼债,时间长习惯就好了。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没有过不去的坎。” 张云山此时也抬起头,看着儿子,眼中充满了愧疚,“小天,是爸爸连累了你。” 张小天紧握着父亲的手,“爸,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这事又不怨你。”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张小天起身去开门,只见村主任陈宝贵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关切的表情。 陈宝贵边走边说:“云山,嫂子,想开点,身体最重要,只要人没事就好,钱可以慢慢挣。” 张云山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宝贵,来了,快坐。” 陈宝贵坐下后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二楞的媳妇现在每个月透析费要3000元,这都三年了,他家欠了不少外债,关键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李叶文倒了杯茶递给宝贵,“唉,又一家因病致贫,咱们农民看病难、看病贵,不像城里人有医保,如果光靠种地的收入,连病都生不起。” 陈宝贵说,“咱农村的普遍现象是人多地少,咱村人均就3亩地,一年能挣几个钱?去年咱村的人均收入才2200元,一年到头风吹日晒一亩地能挣700元” 李叶文说,“能不能挣700元还得看老天爷的脸色,也难怪,现在年轻人都要出去打工挣钱,听说你们家小海、长顺家小铁在外面混的不错。” 陈宝贵见云山仍是眉头紧锁就说道:“云山还在为工人们逼债的事烦恼吧,我想到了个解决办法。” 张云山露出了期待的神色,陈宝贵继续说道:“现在国家有扶贫贷款的政策,专门帮助像你们这样遇到突发困难的家庭。” 张云山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这的确是个办法,但就怕申请不下来。” 陈宝贵拍了拍胸脯,“云山你放心,我和信用社主任熟,我带小天去办,办下来问题不大。” 李叶文在一旁说道:“宝贵,有你帮忙,我们心里踏实多了。” 陈宝贵摆了摆手,“咱们两家的关系说这些就见外了,再说我家小海和小天还是好朋友。我这就回去准备材料,你们也准备一下需要的证明和资料。” 张云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好,那就拜托你了,宝贵。” 陈宝贵站起身,向张云山一家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多留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陈宝贵骑着摩托车,后座载着张小天,两人沿着乡间小路前往农村信用社。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道路两边的田野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露水的清新气息。 路两边都是麦田,小麦已经快要成熟,它们在朝霞的映照下闪着金光。微风吹过,麦穗轻轻摇曳,荡起层层麦浪,金黄的麦浪一眼望不到边。张小天却无心欣赏这些景色,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他们到达了信用社,这是一栋有着红砖墙和绿色百叶窗的建筑。陈宝贵领着张小天走进了信用社的大厅,里面的气氛显得有些肃穆。 陈宝贵向柜台走去,张小天紧随其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工作人员面前,陈宝贵微笑着说:“你好,我是陈宝贵,这是我侄子张小天,我们来申请扶贫贷款。” 工作人员点头:“你好,陈主任,我们领导关照过了,你们稍等。”接过陈宝贵递过来的一叠资料,开始认真地审核。张小天站在一旁,目光紧紧地盯着工作人员的一举一动,心里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工作人员终于完成了审核,他抬起头,对陈宝贵和张小天说:“你们申请的手续没什么问题,最快下周就能放款,贷款期限是5年,年利率5%。” 听到这个消息,张小天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悦,他激动地说,“宝贵叔,真是太感谢你了!” 两人走出信用社,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媚。张小天的心情也如同这阳光一样,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