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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童年

旭日昭知 梦聆听雪 5931 2024-09-04 18:56
   今日是九月十七,是明乐郡主的生辰。   陆景旭今日难得没有去军营,而被谢君衍和钟予诚拉着来给明乐郡主挑选礼物,对此谢君衍表示自己没什么经验,谢家家道中落,因为大皇子的事情被牵连,谢君衍的父亲谢太师安平侯至今还在狱里,而谢君衍的母亲自从父亲下狱之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   但是钟予诚不一样。钟家如日中天,眼看着一日将比一日富贵,而且钟家父亲儿女之间关系极好,钟予诚又是那种温柔类型的君子,想必是经常给母亲妹妹还有未婚妻挑选礼物的。   对此陆景旭表示,其实只有自己好好活着,母亲就很开心。   “其实没有必要,太用心了我怕母亲难过。”陆景旭听下脚步,看着身边的钟予诚和谢君衍开口道。   毕竟母亲在生下自己之前,还是风光无限的宣王妃,而不是恶鬼转世的陆景旭的母亲。有的时候陆景旭会想,如果没有自己,母亲会不会和父王继续恩爱下去?是不是也会是如今京城之中,人人羡慕的一对恩爱夫妻,而不是现在相看两相厌的怨偶。   钟予诚眼看着身边的陆景旭又陷入了胡思乱想,于是没好气的拍了怕他的肩,劝道:“我说,叙白你就不能少想些这种没有发现,也毫无可能的事情吗?世间之事没有如果,发生了就是注定了。”   “可是,如果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个错误又该如何?”陆景旭抓着面前钟予诚的手臂,一红一蓝的眼眸中闪烁着不解与痛苦。   “叙白,你怎么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一定是一个错误。”钟予诚站起身,看着陆景旭无奈的摇头,他怎么会认为自己是一个错误?   原本在一边淡定喝茶的谢君衍被陆景旭的回答惊到,这是他第一次知道陆景旭还有这样的想法。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陷入牛角尖的陆景旭,这是他头一次认清,一直以来被陆景旭深深掩藏起来的不安与绝望。   “叙白,你今日是怎么了?”谢君衍微微凝眉,陆景旭不对劲。   陆景旭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次,他试图这样来调整自己的快要崩溃的情绪,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快要失控的感觉了。陆景旭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手在颤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十五岁那年,毒发入骨,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但是他就是奇迹般的活下来了。   也许是阎王爷都嫌弃他晦气,觉得他不配死,才不愿意收他,让他就此解脱。   “叙白,你别想了。”钟予诚也察觉到了面前人的不对劲,不禁凝眉开口劝道。   陆景旭麻木的点点头,左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右手握紧拳头撑在桌子上,这才有了些许真实的感觉。   “你好点了吗?”钟予诚不放心的问道。   “你总算是清醒过来了。”谢君衍松了口气,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陆景旭手边。   陆景旭对上二人的眼神,从二人话语之中明白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方才又差点失控了。   “我没事了,刚才一时激动。”陆景旭不忍二人在如此担心自己,于是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随后收敛眼眸中的痛苦,坦然的对上二人的眼眸。   谢君衍只是笑了笑,而后坐在一边若无事情的喝着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而钟予诚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先是站在一边认真的打量坐在一边喝着茶水的陆景旭,见坐着喝茶的人毫无半点心虚的模样,微微愣神后,很快又无奈的摇头一笑,然后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开口配合他道:“你没事就好,既然你不想挑礼物,那就不挑了。”   钟予诚说罢看向一边的随从,而后那随从很快就从马车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梨花木匣子,钟予诚接过匣子,看着陆景旭迷茫的眼神,钟予诚解释道:“这是宁儿给淑姨准备的礼物,你带回去给淑姨吧。”   陆景旭这下彻底愣住了,但还是本能的接过钟予诚手中的东西,陆景旭拿在手中看了看,脑海中突然浮现了钟昭宁的笑脸,这个笑容突然就与柳无双最后的回眸一笑重合。   “替我多谢昭宁,想来我母亲她会很喜欢。”陆景旭这时感觉手中的匣子仿佛有千金之重。   谢君衍和钟予诚离开之后,陆景旭买了些母亲喜欢的点心,就赶着饭点回府了。   回到府里,果不其然就看着母亲一人孤寂的坐在院子里,看着一边的石榴树发呆。   “母亲,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今日是您生辰,咱们进屋去,吃完长寿面吧。”陆景旭走到明乐郡主身边,笑着哄道:“母亲,这是孩儿给你带的合欢糕,你前日念叨的,咱尝尝好不好?”   徐淑看着面前从十九年前那个牙牙学语的孩童,长成如今温润儒雅的少年,不知为何一时百感交集。这是她的儿子,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她怎么能不心疼呢?明明是个顶顶好的孩子,却因为外面莫须有的流言蜚语而不得不压抑自己来保全他人。   “景儿,你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心疼自己。孩子,你在考虑他人的同时,也考虑考虑自己吧。”徐淑说着就叹起气来。   “母亲,孩儿很好,不曾委屈自己什么,今日是母亲的生辰,母亲应该笑一笑才好。”陆景旭不愿意在母亲面前提起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疤,有些伤疤早已愈合,若在揭开来,怕是会痛若凌迟。   “景儿,你不久就要及冠了,是不是也该考虑成亲的事情了?”说起这个,徐淑抬眼看着面前明显愣住的陆景旭,她伸手拉着儿子在自己身边坐下,拍了拍儿子的手开口道:“景儿,娘在你书房里看过一个姑娘的画像,那个姑娘怎么带着面纱?”   陆景旭有些惊讶又有些庆幸,幸好画上的是柳无双。   “母亲......”陆景旭正要开口解释,就被徐淑开口打断了。   “你年纪也不小,若是你真心喜欢这个姑娘,娘去帮你提亲。”徐淑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脸颊。   “母亲,我这样,娶人家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前程吗?”陆景旭闻言低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确实喜欢柳无双,但柳无双现在不仅仅是柳无双,而还是钟昭宁。如果柳无双愿意,自己也有可能活下来,那么自己可以义无反顾的娶柳无双;但是有着钟昭宁身份的柳无双,陆景旭确是需要为昭宁多考虑些。   朝堂之上不比江湖,虽然江湖也有腥风血雨,阴谋诡计,可远远不比朝堂肮脏。朝堂之上的算计有多么肮脏多么恶心,陆景旭是知晓了。他自己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没关系,反正自己已经被骂了多年,被指指点点了多年,也不差未来几十年。   可是钟昭宁不一样,她是钟家的掌上明珠啊。怎么可以被自己连累,受这些莫须有的谩骂?未来和他一起承受那些自己都十分厌恶的阴谋诡计。   可惜自己一辈子都要深陷这些肮脏的阴谋,所以他更要保护他心爱的人。   陆景旭正要开口,就被突然出现的陆谦打断了。   “夫人,你们母子二人在谈什么?气氛这样凝重?”陆谦满脸笑意的走近,看着一脸担忧的妻子和看出任何情绪的儿子,心中不禁叹气。   陆景旭抬眸淡淡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陆谦,随后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没什么,就是景儿不是年纪也不小了,我问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想着去给他提亲呢。”徐淑勉强扬起一个笑脸,看着面前的丈夫开口询问:“夫君怎么有空来此?”   “阿淑,今日是你生辰,我答应过你,你的每个生辰我都会陪你。”陆谦先是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以前那个温柔可人的徐淑回事今天这个态度,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陆谦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明白过。   站在一边的陆景旭见状无奈的离开了。   当事人不清楚,局外人陆景旭却很清楚他父母之间隔着什么。   能隔着什么呢,无非就是对彼此的不理解以及怨恨罢了。   曾经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母亲关系极差,因为自己的存在,让整个宣王府,整个陆家很是尴尬。好在陛下没有因为自己的不详而怪罪。这话是一次父亲与母亲争吵,父亲说出来的。   “好在陛下没有因为景儿身上带着的不详迁怒陆家,否则陆家就败在我手里了!到时候我有何颜面去见我爹?”年轻的陆谦摔掉手中徐淑亲自泡好的茶,怒气冲冲的开口。   徐淑此时还有郡主的傲气,还没有被不顺的婚姻生活磨平菱角。   “陆谦,你这话什么意思?”徐淑冷笑一声质问道。   “我没那个意思,你别多想。”陆谦无奈的闭了闭眼,又开口道:“你看你,自从有了这个孩子,愈发爱胡思乱想了。”   “你要是真没有那个意思的话,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陆谦啊陆谦,景儿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因为那些莫须有的风言风语就嫌弃他?他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景儿是我们盼了三年才来的孩子!”徐淑红着眼,看着手腕上的墨玉镯,这是陆谦送的定情信物,是她最珍视的东西了,可是如今人虽在,情已不在了。   看来这个镯子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徐淑利落的取下手腕上,自己曾经万般爱惜的镯子,拿在手上摩挲了一会儿,就将镯子往地上一摔。   陆谦又惊又怒,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玉镯,此刻只感觉心密密麻麻的疼。   他与徐淑自小就有婚约,青梅竹马,情深意笃。成亲之后也是和和美美的,大婚三年后如愿有了孩子,夫妻二人都十分开心,可是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变换无常。   孩子如愿降生,但大皇子突然夭折,京中关于孩子恶鬼转世的流言愈演愈烈,恩爱的夫妻终究抗不过外面的冷言冷语,多年以后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陆景旭回忆起过去,那次争吵他三岁,他正躲在院子里角落,看着他的父母为了自己争吵,他当时年纪小,受不了有爱的家变成梦幻泡影,就一气之下出了府,一出府,就被一群世家子弟绑走,他被带去了一个十分寂静的巷子,被那些人揍了一顿。   直到现在,他的肩膀上还有那时留下来的疤,那是被碳烫伤的。   那些个世家子弟觉得大人没有意思,就不知道去哪里找了块热碳,这个疤就是这样来的。   也许是后面他不哭也不闹,又或是是因为他到底是宣王的世子,那些个世家子弟只是想教训教训他泄愤而已,到底没有要他的性命。   他当时怎么回家的,怎么被找到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母亲找到他的时候抱着他哭了很久,父亲也心疼的看着他,但到底还是介意自己,什么也没说。   许久,陆景旭才从沉思中回来,他仰头看着圆圆的月亮,心中不知为何觉得这月亮圆的讽刺。   在宣王府,从来都没有什么团圆和美。   在这偌大冰冷的王府,关心自己的只有母亲一人而已,而他在这个家里在乎的也只有母亲一人。   “景儿,怎么在外面站着,也不回去休息?”陆谦出门就看见站在月下发呆的陆景旭。   “父亲。”陆景旭喊一声就垂眸不再回答。他不知道该对自己父亲谈除了政务之外的任何事情。   他记得他被找到那日,母亲悲伤的眼神,还有父亲欲言又止的眼神,以及后面二人的争吵声,还有那之后母亲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只要想起那日,他就心疼。   他很想和母亲说,父亲要送我走就送我走,只有能让母亲开心就好。   可是母亲好像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一般,于是在自己还未开口之前,母亲就抢先将自己抱在怀里。   母亲哭着说,她永远也不会放弃我。   “景儿,你看上去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陆谦开口道。   “无妨的,既然没有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说完陆景旭就转身离开了。   陆景旭回到自己院子,想起方才父亲对自己的关心,不禁有些觉得好笑。   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渴望父爱的时候,父亲你在哪儿?在母亲绝望的时候,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罢了,事到如今,也不必想了。”陆景旭苦笑着劝慰自己,坐在一边呆呆的看着一边的石榴花。   钟府。   钟昭宁这几日一直都待在院子里,除了每日去看看母亲,就基本不出自己的小院。闲来无事就在院子里拾到拾到花花草草。   “姑娘,你最近怎么都不出去了?”谷雨问道。   “不想出去,在家里挺好的。”钟昭宁笑着点了点谷雨的额头开口解释道:“而且外面热的难受,我出去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怕热。”谷雨故意打趣着。   “是啊,你姑娘我又怕冷又怕热,活着真难。”钟昭宁轻摇着扇子,看着谷雨道:“帮我送些西瓜茉莉饮给陆世子,顺便拿桌上的信给他。”   “姑娘,这万一穿出去,不好吧?”谷雨担忧的开口道。   “没什么不好的,你快去吧。”钟昭宁不满的看着谷雨,催促着她快去。   谷雨也不再多说什么,麻利的下去准备东西,随后就上了马车,很快就将东西送到了。   陆景旭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久久才回神。   西瓜茉莉饮,这是柳无双的拿手茶饮。   想到这里陆景旭不禁扬起一个温柔缱绻的笑来,他端起杯碗,细细的品了起来,还是熟悉的味道,很多年没有喝到了,如今还能喝到,真好。   陆景旭不禁感叹道。   他看着一边的信,打开一看,里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天气炎热,注意身子。   看着信上冰冷的三个字,陆景旭只觉得心中无比温暖。   昭宁啊昭宁,你这样让我如何推开你?我怕我会舍不得。   钟府,钟昭宁正绣着花样,这段时间虽然没有出门,但她还是一直和秦沅君有书写往来。   她一直在暗中注意着霍启恒的动静,还有陆景旭的动向。   昨日暗中得知他心情不好,今日才想着送些东西哄一哄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开心一点。   钟昭宁很想去看看他,可是这段时间她太显眼了,可不能让霍启恒发现自己的动作,只好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在家里躲一躲。   “姑娘,你又在想什么?这段日子姑娘愈发爱走神了。”秋水打趣道。   “姑娘在想什么呢?是在想那家的俊俏小公子吗?”谷雨接着话打趣道。   “你胡说些什么!我不过是在想花样,不知道要绣什么才好。”钟昭宁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一边两个胆大的丫头,但到底也不是真的怪她们,反而有些喜欢她们这般玩闹,这样才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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