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鹤年说话的时候，陈天默本来没有打算插嘴，毕竟这是赵氏兄弟的家事，自己一个前来做客的外人，不好置喙，可听到后面，赵鹤年越说越离谱，而且事关小儿的生死，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都什么跟什么啊！ 于是陈天默忍不住开口搭腔道：“赵大爷，是谁对你说的，照相会摄人魂魄？这纯属是无稽之谈，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只要读读书看看报，就能明白，照相不过是一种光感反应罢了，又不是什么法术，怎么可能摄人魂魄呢？你不要相信那些无知者的谣传。令郎绝不至于因此就中了邪，一定要找到他真正的病因！” 赵鹤年愣了一愣，看着陈天默：“你姓陈是吧？你是做什么的？懂么？” 赵归年听出自己大哥语气不善，连忙陪笑道：“大哥，这位陈老弟是做古董生意的，与我同行，能耐大着呢！” 赵鹤年冷笑道：“你一个做古董生意的人，能耐就算再大，也不过是能认几个老东西，偶尔捡个漏罢了，扯什么照相呢？你懂照相么？你会照相么？年纪轻轻的，偏喜欢与人抬杠！” 陈天默苦笑着摇头道：“赵大爷，我不是要与你抬杠，如果照个相就能把人的魂魄给摄走，那照相馆还做什么生意？早就不会存在了吧？前朝的慈禧太后、北洋大臣李鸿章、张之洞等，还有如今的袁大总统，哪个没有照过相？也没有听说他 们之中有谁被摄走了魂魄啊。所以在下才会多嘴劝你慎重，令郎定然不是被照相照的中邪了！” 赵归年附和道：“陈老弟说的话有道理！这达官贵人，社会名流，谁不照相？时髦的玩意儿，跟摄魂扯不上关系啊大哥。” 听见陈天默和赵归年不相信自己的话，赵鹤年登时就激动了起来，蹦着喊道：“你们就是要跟我争竞！我原来也不相信啊！可是就在今天早上，那照相馆的师傅给我送来了一张洗好的相片，我一看，才知道是真的！” 说着，赵鹤年便从怀里摸出一张相片，却还掩盖着，似乎是不敢再看，哆哆嗦嗦递了过来。 “不信，你们看看！” 赵归年先接了过去。 赵鹤年还在牢骚道：“你陈老板说的什么慈禧太后，那是老佛爷！李鸿章、张之洞，那是西山十戾！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变的！袁大总统，那是真龙天子！个个都厉害着呢，不是凡人，元神出窍都不怕，还会怕被照相摄走魂魄么？可是咱小老百姓没有那个福分，尤其是小孩子，命弱魂薄，一照可不就出大问题了……” 陈天默实在是觉得荒唐，世上愚昧之人何其多也，不懂装懂，以讹传讹，总会弄出些啼笑皆非的事端。 赵归年把那张照片翻过覆过去的仔细端详，嘴里嘀咕道：“大哥，这照片怎么了？没觉得有问题啊。” 赵鹤年道：“你仔细看看寿儿的表情！” 赵归年 便又着重看了看，忽然间“咦”了一声，惊讶道：“这，这——” 陈天默也凑近了去看，但见黑白相间的底色显现的是一间内室屋子，有个幼童身处其中，想必就是赵鹤年的儿子赵寿儿了，其姿势十分奇特——两只脚丫子离地，正是跳在空中的动作，但脑袋却稍稍向后歪着，看起来有种身不由己的模样。尤为可怖的是寿儿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欢愉，全是惊恐，甚至有些狰狞扭曲，仿佛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又似乎是看见了某种极端恐怖的东西！ “看出来吧？寿儿的脸都变形了！成了鬼脸！”赵鹤年嚎叫似的说道：“好端端的人，能做出这种鬼脸么？！那就是被摄走魂魄了！” 赵归年脸色煞白道：“大哥，寿儿这是在当时受了什么惊吓吧？” 赵鹤年断然否认，道：“在自己家里，请的师傅上门拍照，还是在屋里，我们夫妻俩看着，根本就没有人吓唬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受惊？” “嘶~~~” 陈天默又看了两眼，渐渐的也觉得不大对劲儿了。 细细端详之下，这孩子似乎不像是自己主动跳起来的，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脖子，提在半空中似的。 “哎，赵大爷，这是什么？！” 又看了片刻，陈天默突然诧异出声，用手指点了点相片中的某处，询问赵鹤年。 赵鹤年畏畏缩缩的上前，顺着陈天默手指的方向，把目光移过去，看 了半道：“你是问那镜台么？” 原来，照片中还拍到了一座镜台，那架子古色古香，十分的华丽精细，镜子不是铜镜，而是西洋镜，镜面里正好映到了赵寿儿的影像，不过不是他的全身，而是下巴以下小腹以上的部位。 “这镜台还是老二送来的，说是个宝贝。”赵鹤年看向赵归年说道。 “对，是我送的，老物件了，雍正朝的东西，很有年头，还是个辟邪的吉祥物。”赵归年已经知道陈天默是自己的同行，还当他是看见了照片里的古董，见猎心喜，要打探行情，所以才询问，暗暗责他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做生意，脸上便露出不豫之色。 陈天默却神色凝重道：“我不是问这镜台，而是问镜子里的影像，难道你们看不见镜子里照见的情形么？” “镜子里的影像？”赵归年瞪大了眼睛，凑到相片上，看了片刻，却又摇了摇头，说道：“黑乎乎的一片，也亏你陈老弟看得出来，年轻人，真是眼力好。” 赵鹤年却急问道：“陈老板，这镜子里照见什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陈天默幽幽说道：“你们仔细看镜中照到的孩子的后脖颈侧面，是不是有一只手？那手，搦住了他的脖子。” “啊？！” 赵归年和赵鹤年兄弟俩同时吃了一惊，慌忙又拿过照片细看。 陈道：“这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在蹦蹦跳跳的玩乐，而是有只 手提着那他的脖子在往上拉扯，你们以为他是在乱动，其实他是在挣扎！所以，他根本不是被照相摄走了魂魄，之所以晕死过去，应该是窒息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