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咱们这边坐，我请你喝茶。”　　 皮雷诺心情似乎很好，他亲热的揽着陈天默的肩膀，往红木茶几那边走，要亲自给陈天默泡茶。　　 “皮总董太客气了。”　　 陈天默嘴上寒暄着，坐了过去。　　 “陈先生是哪里人呀？”　　 “中州人士。”　　 “哦，中州是个好地方，听说地下埋的全是古董！随便拉出来一个城市，在古代都做过国都！”　　 “是的，地处中原，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嘛。”　　 “中州比法租界要大的多吧？”　　 “当然，中州不但比法租界大很多，比整个上海滩都要大很多，甚至，比很多的欧洲国家都要大。”　　 “哇哦！太神奇了！”　　 皮雷诺一边泡茶，一边和陈天默闲扯，侃大山似的，问东问西，就是不问陈天默的来意。　　 陈天默几杯热茶下肚，才恍然大悟，见识到了皮雷诺的奸诈之处！　　 人家就是不问你来意，让你自己说，这样，便能永远掌握主动权。　　 这不是个纯粹的洋鬼子，这是个精通中国人情世故的洋鬼子啊。　　 自己小看人家了。　　 陈天默暗暗苦笑，无奈之下，也只能主动说出来：“皮总董，其实，我是有件事情想麻烦您的。”　　 “哦？”皮雷诺脸上浮现出一抹诡谲的笑意：“陈先生不是说来交朋友的么？原来，是要我帮你做事情的。你有点不诚实啊。”　　 陈天默道：“惭愧惭愧，其实在下也是受人之托。皮总董有个堂弟，在四国银行，担任轮值行长，叫做弗朗次，对吧？”　　 皮雷诺倒是没有否认：“是的。我和弗朗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非常要好，他是我的臭弟弟，什么都听我的。”　　 “那太好了！”陈道：“我们国家的袁大总统想要从四国银行借款，可是弗朗次先生似乎和大总统之间有些误会，不但拒绝了借款，还告知其他欧洲国家，比如说比利时，也不许借款给袁大总统，呵呵~~~大总统很为难，他拜托我从中斡旋，我呢，就想到了您。”　　 皮雷诺耸了耸肩，说道：“我明白了，原来陈先生是袁大总统的说客。”　　 陈天默道：“皮总董可以这么理解。那两件玉器，也是大总统的儿子——袁二公子提供的。不然，在下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找到那么珍贵的宝贝？这个忙，对皮总董而言，是举手之劳，想必皮总董会答应的吧？”　　 皮雷诺皱起眉头，挤出满脸为难的表情：“哦，四个亿的借款，天大的数目！我亲爱的陈，这可不是举手之劳啊。”　　 陈天默道：“我知道，但银行不就是靠着借款盈利的吗？这是正常的商业活动嘛，借款数目是很大，但利息也是相当可观的嘛。更何况，袁大总统以国家的名义借款，根本不用担心还不上啊。”　　 皮雷诺摇头道：“很抱歉，亲爱的陈，我不是四国银行的行长，如果我是，我看在朋友的情面上，也会借款的。我那个臭弟弟，非常倔强，他决定的事情，就连我也很难劝说的。”　　 陈天默强笑道：“皮总董方才不还说，弗朗次行长什么都听您的吗？”　　 “那是小时候，现在不一样了，他是行长，很有权势，很有名望，很有地位了。除非我跟他大吵一架，生很大的气！可是，如果为了两件古董，就让我和弟弟闹翻，似乎并不值得，亲爱的陈，你觉得呢？”皮雷诺眨巴着眼睛说道。　　 陈天默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皮雷诺的言外之意——两件古董就想让我帮忙，这礼，送的太少了。　　 他当即笑道：“皮总董，我说过了，这两件古董，只是我和您交朋友的见面礼而已。托您办事，自然另有答谢！您放心，待事成之后，我再送您几件！”　　 袁二公子那里，赝品有的是，多送几件恶心恶心你这贪得无厌的洋鬼子又有何妨？　　 岂料皮雷诺却古怪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们中国有很多很多的古董，虽然被抢走了很多，可也不过是九牛一毛。陈先生想要送我，别说是几件，就是几百件，也拿得出来，对吧？”　　 常言道，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皮雷诺此言正触及到陈天默的“逆鳞”，他本来就是为国宝屡遭洋人劫掠而痛心，才投身古董行当的，如今听到这话，如何不动怒？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只强忍着，没有动怒，心道：“等借款的事情办成之后，再来找你好好算账！你吃进去的，我叫你全部吐出来！”　　 “皮总董想要多少古董，不妨直说，在下尽量满足就是。”　　 “不不不，我已经有很多古董了，你看，我的办公室里到处都是，我暂时不需要了。”　　 皮雷诺笑嘻嘻的说道：“亲爱的陈，如果你能帮我办成另外一件事，那么，我也可以试着帮你劝说弗朗次。”　　 陈天默道：“什么事情？”　　 “我听臧啸林说过，陈先生是中州人，而且跟中州都督齐振林的关系非常要好，是真的吗？”　　 “是真的。”　　 陈天默心中一动，已然猜到皮雷诺想要说什么话了。　　 果不其然，皮雷诺接下来便问道：“陈先生一定认识齐振林的女儿，齐玉燕了？”　　 “认识。”　　 “齐玉燕有个工厂，叫做‘齐家化工社’，我很感兴趣，想要出资收购，如果陈先生能帮忙斡旋，促成这件事情，那么，借款的事情，我也可以帮忙斡旋。”　　 陈天默心头一沉，放下茶杯，肃容说道：“皮总董，您既然齐玉燕是齐振林的女儿，就应该明白，她不缺钱的。齐家化工社是她的心血，如同孩子一般，她是不会出卖的。”　　 皮雷诺耸了耸肩膀：“所以，这就要看陈先生的本领了。”　　 陈天默皱眉道：“皮总董，齐玉燕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皮雷诺笑道：“是么？那不是更容易商量了？”　　 陈天默怔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洋鬼子，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对付的多！　　 “亲爱的陈，我找我的堂弟斡旋，你找你的朋友斡旋，我们彼此彼此嘛。”皮雷诺云淡风轻的说着，一副吃定陈天默了的表情。　　 陈天默恨不得拿起茶杯泼他一脸热汤！　　 但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陈天默强忍心中恨意，兀自和颜悦色道：“皮总董，这件事情真的很难。您能换一件别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