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自己独资投拍的电影，从利润方面来说，宁昊只是在给自己打工，所以阿宾一时间竟还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思忖片刻，他缓缓说道：“我跟着你去玩一圈，帮你选选角还可以，真到拍摄的时候，我可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他知道历史上《疯狂的石头》这部电影的主角团都有谁，如今宁昊没有了刘德桦的名头，还真不一定能将“原班人马”凑齐。 　　 可如果不是“原班人马”的话，这剧还能产生成为小爆款的化学反应吗？ 　　 阿宾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却很清楚，电影艺术，再好的剧本也得好演员演出来才能好看，演员演技拉胯，从而拖累整个剧组的情况从不罕见。 　　 宁昊满脸惊喜，连忙说道：“能帮我建组以及招募齐演员就够了，其他工作对我来说基本上是手到擒来。” 　　 阿宾笑了笑，扭头向鞠小花说道：“花姐，去凯悦酒店吧，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我还跟着去吗？” 　　 鞠小花转动方向盘，改道前行。 　　 “不用。”阿宾摇摇头，笑着开口：“在拿下仙剑三的项目，立项建组之前，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到时候就有你忙的了。” 　　 仙三剧组注定和以前的爱情剧剧组不同，大制作就意味着参与人员更多，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更多。 　　 到时候鞠小花以及她带领的那一班子人，就相当于剧组的内阁，会有无数事情找到鞠小花头上。 　　 所以说，一个人再怎么听话好用，也不能逮着人家一个人用。 　　 否则的话真会将人活生生累死…… 　　 两个小时后。 　　 前往煤都的飞机上。 　　 带着帽子和口罩，脖子以上仅露一双眼的阿宾低头看着《石头》剧本，手里拿着一支顶部带着橡皮的铅笔，与身旁宁昊小声讨论着剧情。 　　 《仙剑三》的顶级导演攻略虽然没办法用在《石头》上，但看过放映版的《石头》记忆，其本身就是一个外挂。 　　 他只是将看到过的部分情节一说，便每每令宁昊茅塞顿开，欢欣鼓舞，甚至轻拍大腿，连连称赞。 　　 这就是吴导的真实实力吗？ 　　 仅仅是看着剧本就能脑补出拍摄画面与细节，恐怖如斯。 　　 “我说，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就在宁昊眉飞色舞间，坐在他右手边的一名中年老外蹙着眉头，以相当蹩脚的中文说道。 　　 宁昊一愣，遂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一头黄毛，面颊肥硕，肚子上面像是挂了个游泳圈的老外满眼厌恶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连声回复都没有，直接闭上眼睛。 　　 这仿佛是要用行动来证明，什么叫眼不见，心不烦。 　　 经他这么一说，宁昊不再拍大腿了，与阿宾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然而他没看到的是，那老外的眉头越皱越深，在某一刻，突然睁开眼睛，冲着宁昊与阿宾叫道：“Shut up！” 　　 宁昊：“？” 　　 阿宾：“？” 　　 “闭上你们的嘴，听到了吗？我要休息了。”黄毛老外一脸严肃地说道。 　　 阿宾心里就很不爽了。 　　 这他妈的是在飞机商务舱啊，公共场合，更关键的是，在经过提醒后，他们已经很小声了，并不存在制造噪音的情况。 　　 “你想什么都听不见，可以佩戴商务舱提供的隔音耳塞，而不是剥夺别人说话的权力。” 　　 “明明你们闭嘴就能解决问题，我凭什么要佩戴这么不舒服的东西？”黄毛老外不甘示弱的回怼道。 　　 阿宾还是讲道理的，所以凭借着所剩无几的耐心说道：“因为这里是公共场合，不是你家客厅；更因为我们只是正常说话，没有制造出噪音，明白吗？” 　　 黄毛老外满脸厌恶：“不明白！你们要说话，怎么不去你们家里的客厅说？在外面絮絮叨叨，会影响别人不知道吗？我现在就被你们影响到了，心情很烦躁。” 　　 阿宾险些气笑了。 　　 他看出来了，这位洋大人身上还带着洋人的天然傲慢，认为来到相对落后的中国后，自己就该高人一等，别人就该迁就自己。 　　 所言所行，尽皆带着一股令人厌烦的优越感。 　　 “好了吴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昊说道。 　　 他担心这件事情曝光后，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如果因为这趟煤都之行影响到了吴导的星途，那么就因小失大了。 　　 阿宾反而并不怕事儿，兜里越来越多的钱，渐渐成为撑起他脊梁的底气。 　　 当然，宁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他只是冷冷看了那老外一眼，便坐正了自己身体。 　　 “Shit。” 　　 然而就是这一眼，便令黄毛老外感觉自己被冒犯了，指着阿宾骂了出来。 　　 阿宾：“Shit你妈个Shit。” 　　 别人都骂到脸上来了，如果他还是无动于衷，唾面自干，那不叫城府深，那叫软脚虾。 　　 怕事的软脚虾。 　　 黄毛老外整个人都要炸了，竟伸手解开了安全带，满脸愤怒的走向阿宾。 　　 “先生，您这是要干什么？” 　　 见此情况，听到动静赶过来的空姐只好站了出来，拦在黄毛老外面前。 　　 黄毛老外指着阿宾说道：“他骂我。” 　　 “请您先坐回自己的位置可以吗？”空姐询问道。 　　 黄毛老外坚决地说道：“不行，我必须要一个交代。” 　　 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空姐转头向阿宾说道：“先生，您要不还是先给这位国际友人道个歉吧。”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在国际友人这四个字上面加重了音量。 　　 阿宾摇头：“是他先说脏话的。” 　　 空姐劝说道：“刚刚我也听到了，那可能只是一句口头禅。” 　　 阿宾目光古怪地看着她，道：“我能理解你想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的想法，但为什么解决问题的方式，是委屈自己的同胞，来获得洋大人的原谅呢？一个国际友人的名头，就是你们偏袒的理由？” 　　 空姐心里十分恼怒，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我没有偏袒他的意思，只是Shit在某些语境中，真就是表达愤怒的一个词。” 　　 听她这么一说，黄毛老外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得意，居高临下的俯视向三座中的两人。 　　 阿宾作恍然大悟状，冲着她说道：“原来如此。Shit！” 　　 空姐：“……” 　　 “你可真没有素质，怎么能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说这个词呢？”黄毛老外道。 　　 空姐顿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阿宾也跟着看向这家伙，开口道：“你也Shit。” 　　 空姐：“……” 　　 老外：“……” 　　 片刻后，老外脸都被气红了，撸起袖子就要打人，却被赶过来的两名空乘拦了下来。 　　 这时，一名年龄稍大的空姐走了过来，环目四顾，冲着老外说道：“实在抱歉，史密斯先生，本次旅途令您有了一个糟糕的心情。 　　 这样吧，我们可以为您免费升舱至头等舱，希望在头等舱内，您能有一个美好的睡眠。” 　　 黄毛老外指着阿宾道：“我不要升舱，我要他给我道歉。他不道歉的话，这件事情没完。” 　　 年龄偏大的空姐随即看向阿宾，认真说道：“先生你好，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冯茜。希望您能理解一下我们的难处，给史密斯先生道个歉，化干戈为玉帛，我这边代表飞机乘务组感谢您的理解与支持。” 　　 阿宾忍俊不禁：“真有意思……刚刚的那空姐就是你带出来的吧？ 　　 不讲道理，不看事实，嘴上说着让别人理解你们，然后做着委屈别人的事？ 　　 我明白你的想法，不就是息事宁人吗？谁看起来难缠一点，就跟着难缠的人一起，去压服不难缠的人，如此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平定一场风波。 　　 但……我不吃这委屈。” 　　 他开挂折腾到了现在，名有了，钱有了，如果随便蹦出来一条野狗就能让自己憋气，这名和钱有个屁用？ 　　 冯茜无奈了，遂转头向史密斯说道：“对不起史密斯先生，我代这位先生向您道个歉，您看可以吗？” 　　 “可别。”阿宾抬手道：“我就没错，道什么谦？我也用不着您为我道歉。” 　　 冯茜：“……” 　　 无奈之下，她只能让一名空姐去将机长叫了过来，希望机长有办法解决这两个较真的人。 　　 转眼间，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跟着空姐走了过来，了解完情况后，冲着站在史密斯身后的两名空乘说道：“你们先带着史密斯先生去头等舱。” 　　 “我不去。”史密斯倔强地说道。 　　 机长亲自走过去挽住对方手腕，道：“您消消气，这样对峙着一点意义都没有，而且他们系着安全带坐着，您在这里站着，一旦飞机遇到强气流，吃亏的肯定还是您。” 　　 说着，他几乎是生拉硬拽着带着这老外走向头等舱方向。 　　 “包，我的包。” 　　 走了两步后，老外指着自己的座位说道。 　　 乘务长连忙指使着一名空姐拿起史密斯的包，跟着一路走向头等舱。 　　 不多时，机长回来了，冲着阿宾说道：“吴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们的工作人员让您受委屈了。” 　　 阿宾：“这是自从冲突爆发后，我从你们机务组成员中第一次听到抱歉。 　　 你们的空姐也好，乘务长也罢，都是对人不对事。 　　 知道抗战时期，什么人最可恨吗？不是鬼子，而是二鬼子。” 　　 听到这里，乘务长顿时面红耳赤，心里发堵却又无言以对。 　　 机长颔首道：“再次向您表达我们的诚挚歉意。” 　　 阿宾挥挥手，道：“行了，反正那老外已经被你架走了，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以后你们加强一下内部员工的调停方式培训吧，别寒了同胞的心，给你们航空公司抹黑。” 　　 机长道：“我们一定会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乘务长，道：“给他们二位也升入头等舱吧。” 　　 “不用了。”不等乘务长回话，阿宾便挥手道：“我们就在这里坐着吧，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到地方了。” 　　 “好的，祝您旅途愉快。”机长微微颔首，脸上浮现出一抹诚挚笑容。 　　 “年轻真好。” 　　 当乘务组的工作人员全部离开后，宁昊望着阿宾说道。 　　 阿宾失笑：“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宁昊：“那与什么有关？” 　　 阿宾从自己口袋里面取出一张银行卡，在他面前随手晃动了一下：“和这个有关。虽然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世俗，但在这一睁眼就需要钱的世界里面，只要你穷，那么世界就对你充满了恶意，许许多多的人，都会让你受委屈。 　　 以今天的事情举例，如果我是一个月薪三四千的打工族，凭借着一腔孤勇，或许能与那老外抬杠，但当空姐和空乘都站在对方那边，要求我道歉时，我大概率还是会道歉的。 　　 因为他们身上的那套衣服，更因为我自己没底气，耗不起。基于这两点，我不觉得追求财富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有钱才能有底气，有钱才能有尊严，这就是当前环境下的金科玉律。” 　　 宁昊微微一顿，轻声说道：“吴导，我无法想象，你二十岁的年纪是如何拥有这般阅历与感悟的。” 　　 阿宾呵呵一笑，心道：“不是二十年的人生，是五十年的人生啊。活了半个世纪了，什么脏东西狗东西鬼东西没见过？” 　　 上辈子作为一个平头老百姓，他受过的委屈太多了，多到压根数不清。 　　 这辈子，他一定要昂首挺胸，扶腰壮胆，活出尊严来。 　　 曾经遥不可及的尊严，如今也是他能去触碰和争取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