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我很早就起了床,本来想着陆三牛的药效应该还有一会儿才过,所以就放心出门去买早饭,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在后院熬药的珍珠,她打着哈欠看起来没睡好的样子。大概是对于我一直跟着他们这件事已经习惯了,她看了我也不害怕,甚至还同我打了个招呼。我惦记着陆三牛的病,也只匆匆点了个头就回房间了。 刚给陆三牛喂完早饭,我就听见外面珍珠同胡安讲话的声音,只是因为我在室内,所以听得并不清楚,我想着他们吃过午饭就要走,所以也没太留意。 这时候我听见胡安很大声地说:“你当真不知道那笔钱去哪儿了?” 珍珠听起来也很恼火的样子,说:“胡安大哥,那是秦家给夫人的体己钱,我如何得知它放在哪里?” 胡安又说:“最好是这样。” 珍珠好像是被他气到了,说了句:“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就走了。 不一会儿秦文茵抱着孩子也到了后院,见珍珠气鼓鼓地离去,她问胡安发生什么了。 胡安说:“我只是告诉她,阎凌盛不可能为了她抛妻弃女。光是年龄上他就比她大得多了,更何况现如今阎秦两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叫她安分点。” 我没听清秦文茵是怎么回答的,但是我能从胡安后面的回答猜出秦文茵大概率说的是珍珠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胡安很快回答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珍珠还是个还没完全长大的孩子,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许等她想清楚了就好了。” 这时候我听秦文茵安慰他说:“别担心这件事了。我相信珍珠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也是相信她是忠心的。” 他们聊了这么两句就陷入了沉默,过不多时我听见外面他俩端了药离开的声音。这时候陆三牛也醒了,我不做他想只认真照顾起陆三牛来。 过了拦江镇我们同他们一行要走的路就不一样了,他们走官道更方便,我们走小路会更近些。陆三牛的病情时好时坏,我也不想在路上过于耽搁了。 也是因为着急,所以平常会注意到的东西,我当天都没心情去想一些事。所以掌柜的姐姐您让我写下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当时的一些被我忽略掉的事情。 说这件事之前我要先补充一件事,那就是我之所以能被獬豸楼选中,是因为我的鼻子非常好使。任何东西闻一闻就能记住它的味道。那天他们离开后院后我出门倒水,闻到了他们熬药后留下的味道。说起来还有些奇怪,那天的药的味道闻起来,和我之前第一次闻到秦文茵在驿馆后厨熬的药有些不同。 但当时的我没有细想,现如今想起这件事,我感觉好像是她的药里少了些什么,所以才导致味道变了。 而后我又在大厅吃饭的时候,看见阎凌盛和珍珠起了争执。那时候我的位置在一楼的角落,他们是站在楼梯那儿吵的,所以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我听见珍珠质问阎凌盛是不是又偷偷拿了秦文茵的钱,结果却被打了一耳光。随后她咒骂了几句,但阎凌盛却没再理她。我当时就觉得珍珠这个人和秦文茵之间的关系好复杂,实在叫我看不明白。 之后秦文茵抱着孩子出来,她安慰了珍珠几句,但珍珠只是说叫秦文茵多想想孩子,哪怕是为了孩子他们也应该和离。但秦文茵只是拒绝,并且叫珍珠不要多想。我真的是觉得这一家人的关系乱七八糟的。 之后就是唐蓝墨给我上了碗馄饨。陆三牛早饭只喝粥吃包子,掌柜的姐姐我强烈建议你家也卖这两样吃食当早饭。蓝墨少侠的厨艺真的不错,那天我吃的馄饨的味道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不比我在京城吃过的味道差。 后来陆三牛又犯了两次疯病,我给他喂了宁神的药,叫他好生睡一睡。看他好不容易睡着,我就溜出房间准备自己找个地方休息休息,等他醒了我们吃点东西了就上路离开。唐青柳少侠告诉我,楼顶的太阳挺好,可以去上面晒晒太阳。所以我就去了楼顶,这一点唐青柳少侠可以为我作证的。 结果屋顶离他们的房间太近,我刚躺下就听见阎凌盛和秦文茵正在房里吵架。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我听见她说:“你真是够了!你难道就不能为了孩子好好想想吗!你总是逼的人想杀了你,哪天我一定要杀了你的!”阎凌盛却语气轻蔑地说:“你不会的,你们家还指望我们家呢。杀我?你做不到。”接着秦文茵说:“我没开玩笑,阎凌盛,你终有一天会害死你自己!” 唉,我不想再听了,于是我站起来走到屋顶的另外一边。我沿着屋顶平台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偶然间看见了下面开着的一扇窗。 珍珠正趴在窗边露出半个脑袋,大街正好在她窗户的下面,隔壁就是她的主家夫妻。我能想象到隔壁那对夫妻的吵架她一定都听见了。因为她长长地叹了好几口气,最后才合上窗户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后来我就躺在了房顶的另外一边晒太阳,还遇到了两只橘色的猫,它们也在晒太阳。结果没晒一会儿,我就听见胡安同珍珠吵了起来。 因为珍珠的窗户没关好,所以我听得还算清楚,胡安当时似乎很生气,把房间门砰的一声打开又摔上。 他的声音特别生气,我听见他说:“你为什么要把文茵的药给扔了?你知不知道文茵病得很重?” 珍珠倒是没我想象中的生气,相反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冷静:“你就当我是希望夫人能够和离或者死掉了我好上位吧。” 天地良心,我只想好好晒晒太阳躺一躺,所以他们接下来的争吵我并没有听下去。 我又换回了最开始的那个位置,此时阎凌盛和秦文茵都不在房间里了,很安静,我就安安心心地躺下晒太阳打瞌睡了。 我不记得自己在楼上躺了多久,但是我是被两只橘猫给压住了胸口才醒的。 看太阳的位置,我想应该是快到中午了,陆三牛想来是快要醒了。所以我就下楼去了。 下楼的时候十分意外的是我和秦文茵擦肩而过,我还很担心她会和阎凌盛一样忌讳看到我,但事实是那天的她根本没注意到我。她看上去十分疲惫的样子,嘴里也在小声嘟囔着什么,不是对什么人说的样子,而是在自言自语。我只听出了几个字——“这是应该做的事情……” 然后她就从我身边经过回自己房间去了,我那会儿只觉得她看起来好可怜。我猜可能阎凌盛真的给她写了休书吧?又或者他们的盘缠已经花光了,阎凌盛逼她去想办法弄钱了吧? 之后我就下了楼,见陆三牛还没有醒的迹象,我就去厨房了。不是想再下毒刺杀阎凌盛,是想借小炉子熬些药灌进水袋里,好带在路上备用。 那会子我记得唐蓝墨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唐门兄弟都在厨房。这时候胡安也进来了,他看起来挺不安的,问我们有没有多余的瓶子用来装药丸。 我说实话,看到他的瞬间我就做好了会和他打起来的准备,毕竟我同他也不是动过一两次的手了。但是他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又问了一遍我们有没有东西可以用来装药丸,刚刚阎凌盛失手打破了装他的安神药的药瓶。 唐蓝墨去给他找东西了,我不想同他共处一室,就端了小炉子和药罐去了院子里。陆三牛的药并不难熬,也不需要熬太久,不一会儿我就弄好了两水袋。这时候陆三牛也醒了。他坐在床边发愣。我就在一旁收拾起行李来。 之后我又把药罐清空洗好,去了厨房还给蓝墨。他那会儿正在炒菜。刚好秦文茵也进了厨房,拿着水袋问有没有水可以打一袋子。蓝墨就给她指了指墙角的水缸,说:“这是我和小师叔昨天晚上才打上来的井水,你就打那个吧。”秦文茵说了声好,随后就把水袋整个浸了进去,装满水后她就回大厅去继续吃饭了。 她走以后,我就拜托唐蓝墨做完他们的吃食后,也给我和陆三牛下些面条再弄些路上好带着的饼。蓝墨也都一一答应了。 我们还聊了几句,在我把炉子摆回去的时候,他对我说:“我听小师叔说你是个刺客?那你杀过人了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说起来之前我都是和师兄搭档的,一般师兄不怎么让我出手。”唐蓝墨少侠那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他看起来有些苦恼的样子。我就问他问什么突然这么问。他说他也想成为厉害的刺客和杀手。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个时候唐青柳少侠也进厨房了,他很奇怪唐蓝墨为什么还没炒好菜。我就告诉了他我俩刚刚的聊天。结果唐青柳少侠当时就黑了脸,批评了唐蓝墨少侠好几句。最后他告诉唐蓝墨别想有的没的,现在的重心是快点叫阎凌盛一行吃饱了好赶路。我看他十分不悦的样子,就没多待,赶紧走了。 在我离开前,唐青柳少侠还再一次叮嘱了我:“十七我再说一遍,他们马上就要走了,现在这个节点绝对不准搞事坏我家客栈名声,知道吗?” 我知道他不放心我,换了是别人也不会对我太放心。于是我说:“放心吧,我知道你们的规矩,而且我也不想害得陆三牛回不了乡。” 唐青柳少侠将信将疑,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在多看了我两眼后,他并没有为难我,只叫我好生照料陆三牛。之后我就离开了厨房。 离开前我听见唐青柳少侠叮嘱唐蓝墨少侠,做饭的时候要多注意,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我没听他们后面的话,就直接回房间了。 再之后,我就完全没同阎凌盛他们一行人见过面。直到我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突然来了两个衙役,他们同我说阎凌盛死了,而现在有人告发我们,说怀疑是陆三牛下的毒。 天地良心,先不说我,陆三牛我可以保证他没有离开过房间。我这次不仅记得锁门,窗户也关上了。我确定他不是喝了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绝对不可能有离开房间的机会的。 于是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到了衙门。刚一进衙门,胡安就指着陆三牛说他和阎凌盛有私仇,下毒这件事肯定是他做的。 我看见你们这儿的知县十分犹豫,而且一旁的秦文茵还出言帮我们说了话,这倒是叫我感到很惊奇。毕竟她是受害人的妻子,居然会帮我和陆三牛这样的嫌疑人讲话。 我记得她说:“我觉得不太可能,这位老人家看起来精神不大对劲。”而胡安则很坚定地进行了反驳。结果我还没来得及辩驳,他两就快要吵起来了。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林知县只好先将我们收监看管,再慢慢查证。 在去监牢的时候我遇到了珍珠,她正匆匆忙忙朝我们刚刚出来的地方赶去,手里还拿着一件披风,想来是去拿给秦文茵的。我原以为她会很伤心,可是从她经过我那会儿我看见的她的脸来说,她显得很平静。 这时候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回过头看了一眼他们。胡安皱着眉看着秦文茵,而秦文茵一脸担忧和茫然地看着珍珠,至于珍珠,她背对着我,我实在不知道她的表情。我觉得他们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之后我就被送进了牢房。 以上就是我所知道的当天的所有事情了。 希望能有所帮助。 十七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