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后，他紧绷的精神终于能松懈片刻。　　 打消了回城的念头，沉下身子将自己融入到村里，那么每一天过的都是好日子。　　 “谢谢你，秦同志。”白明松发自内心的感谢着她。　　 秦秦摆摆手，“小事，你把你们这几个知青管好就行。”　　 “你——”　　 “哥，有人来了。”唐启升快步走过来。　　 白明松看向秦秦，秦秦一挥手，带着听尘直接往山里走去。　　 待秦秦的背影消失，白明松这才领着唐启升往回走。　　 刚往回走两步，就遇上一脸急色的赵斯英。　　 白明松牵着唐启升和赵斯英擦肩而过，谁都没理谁。　　 赵斯英着急的很，看着二人暗骂一声，“二椅子。”　　 白明松‘嗖’的回过头，他的双目微眯，狭长的眼睛里泛着森冷的杀意。　　 “哥。”唐启升有些不安。　　 白明松看着他，安慰道：“别怕，哥护着你。”　　 *　　 秦秦和听尘上了山，索性就在山上掏了会兔子窝。　　 听尘带着秦秦在山里就开始扫荡。　　 一人一狗沉迷逮兔子的快乐中不可自拔，一时忘记了上工时间。　　 不过秦秦也不在意。　　 她这工上的很随心所欲，偷懒偷的明目张胆。　　 另一边，村里敲响了傍晚的上工铃。　　 白天天气燥热，傍晚之后的天气还算适宜，村里人都会选择在这时候赶工。　　 毕竟多争一公分，过年时就多分一分钱。　　 知青们除了钟秀和周应芬以外，也一个不拉的开始上晚工。　　 白明松与唐启升分到一下片犄角旮旯的豆子地。　　 白明松在前面割豆子。　　 唐启升就跟在他后面的身后抱豆秧。　　 捆豆秧的活说累也累，说不累也不累。　　 他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热火朝天的景象，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哥——”他挪着脚，鬼鬼祟祟凑到白明松的耳边。　　 白明松挪了挪手中的镰刀，以防误伤到唐启升，他抬头问，“怎么了？”　　 唐启升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做贼般四处打量着四周。　　 “哥，你说，怎么从来没见过赵斯英上工啊。”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滴流滴流转：“是不是当了牛棚户，就不用上工了啊？”　　 白明松好笑的看着眼前被暑气热的满脸通红的人。　　 他将镰刀换到左手，拽下右手上的手套，大手一挥，将唐启升脸上的汗水擦了个干净。　　 “别动那些不切实际的歪脑筋。”　　 白明松接过他手上的豆秧扔到一旁，将他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净。　　 “赵斯英跟我们不一样，村里不是不管，是想放任这个人来个大的。”　　 唐启升惊讶的张着嘴，手比比划划着，半天没想出要说的话。　　 白明松噗嗤一笑，伸着手背蹭了蹭他的脸。　　 “别想了，你只要知道离他远一点，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就好了。”　　 唐启升愣愣的点了点头。　　 白明松抬了下下巴，“嘴都破了，去把你水壶拿来喝口水，蹲在哥旁边休息会，哥就这干完了。”　　 “哦哦。”　　 唐启升点着头，快步走到地头把自己的背包背起来。　　 他拿着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颠颠的递给他哥。　　 白明松喝了一小口，缓解了一下燥热后，就不再喝了。　　 他重新戴上手套，看了一眼手表，计算了一下时间。　　 感觉能在下工之前把这一片豆子割完。　　 唐启升坐在他一步远的地方，无聊的玩着草根子。　　 “哥，咱晚上吃啥。”　　 白明松手下收割着豆子，时不时看一眼确认唐启升在他身旁没有乱跑。　　 听到唐启升问他吃什么的话，他思考了片刻。　　 “家里没有肉了，还有些鸡蛋，一会下了工，哥去给问问作坊里还有豆腐干吗，有的话买一点。　　 炒个葱花炒鸡蛋，香辣白菜，油焖茄子行不行。”　　 白明松直起身子捶了捶腰，询问着他的意见。　　 唐启升没意见。　　 他吃什么都可以。　　 之所以问吃什么，就是想看他哥给他安排计划的样子。　　 “我没意见呐。”　　 白明松笑了笑，他看了看周围都是埋头苦干的人，没人注意这里。　　 他挑挑拣拣，拔了四五颗嫩豆秧递给唐启升。　　 “拿着，塞包里，哥回去剥剥给你炒嫩豆子吃。”　　 唐启升接过来，低声的问，“哥，这管不管啊。”　　 别让人抓住把柄。　　 白明松没说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前看。　　 唐启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前面几个不大的孩子每人手里都有几个嫩绿的豆秧，他缓缓放下心来。　　 “不用担心，村里很随和，这些豆子种了这么多，只要不过分，拔几颗嫩豆子而已，没多大问题。”　　 唐启升偷笑的抿着嘴，将豆秧折了两折塞进包里。　　 他摸了摸肚子，“好饿啊哥，想回去了。”　　 白明松割豆子的动作一停，直起身子看了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咱准备下工回家吧，把你的背包背好。”　　 唐启升指着地上的豆子，“哥，还有这一片豆子还没割完呢。”　　 白明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扶着让他站稳，“不用管，明天早上哥早起一会就弄完了。”　　 他将地上已经割好的豆子捆起来，计算了下时间，等收拾完，往下工点去正好。　　 白明松将捆好的豆子一捆一捆的摞在背筐里，同时嘱咐着唐启升别忘记了东西。　　 不过就算忘记了也不要紧，他再来一趟就是了。　　 唐启升看着他哥这是真要收工了，高兴的不行，他把背包背好后，转身折回来，帮着他哥把背篓放背上。　　 “哥，要不给我点，我也能背。”　　 白明松一手托着背篓底，一手拿着镰刀，直接就拒绝了。　　 “不用，哥背的了。天黑，你拿着手电照好你脚下的路就行，不用管哥。”　　 唐启升咧嘴一笑，嘴上乖乖巧巧的应着。　　 实际上坏心眼的故意走在白明松后面，将手电筒的光透过白明松的腿隙给他照着亮。　　 星光闪烁、虫鸣四起，微风徐来，两人相伴。　　 等两人走到，交工的长队已经排起来。　　 白明松让唐启升去报工分，自己先去把豆子卸到广场上。　　 唐启升给阮桂君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排在最后面等着。　　 队伍向前去的速度很快，高佳玉他们三人很快就登记好了工分，站在一旁等着唐启升。　　 轮到唐启升之后，他将工分情况报给会计，“明松哥九工分，我两工分。”　　 秦会计快速在本子上记得，一边抬眼看着唐启升不瘦反胖的小脸，调笑道：“哟，这回幸好是唐知青报工分，只给自己补了一工分。哪像你哥，每回总得先把你工分补齐才行。”　　 面对年长长辈善意的调笑，唐启升羞的不行，只能一个劲的挠着头嘿嘿的傻笑。　　 秦会计记好，拍了拍他的背，恨铁不成钢。　　 “你小子，多给你哥帮衬这点，都是大小伙子的，谁都不比谁差。”　　 唐启升挠着头，答应着，“嘿嘿，叔，我记下了，下回我多干点，让我哥少干点。”　　 秦会计拿着笔点了点他，末了，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你只要好好听你哥的话，能吃能睡就行。”　　 唐启升是最后一个记工分的，记完他和白明松的，他也要下工喽。　　 他合上本子，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秦会计一努嘴，“喏，你当家的来接你了。”　　 唐启升一回头，他哥正和高佳玉他们三人说着话。　　 他刚忙给秦会计告别，“叔，俺哥来了，俺先走了。”　　 秦会计看着他像撒欢的小狗一样，摆着手让人赶紧走。　　 年轻真好啊。　　 他看着和白明松汇合的唐启升，心下酸涩。　　 他的契弟要是还活着，也会像这唐小子一般赖着自家契哥一般，在他的身边偷着懒、耍着皮。　　 可惜了。　　 秦会计收拾好东西看了那两人一同离去的背影，踩着月光往家走。　　 不过不要紧，他也老了，用不了几年就能和契弟重逢了。　　 “哥，佳玉姐他们跟你说了啥，我刚才都没听到。”　　 唐启升将手中的手电筒晃来晃去。　　 白明松也没制止，只是等人站不稳的时候及时拉上一把。　　 “没说啥。就说那赵斯英真去知青院找你应芬姐去了。”　　 “什么！！”　　 唐启升惊脚下一个趔趄。　　 白明松赶忙抓住从田埂上滑下来的唐启升。“慢点慢点，祖宗呦。”　　 唐启升将手电筒往白明松手里一塞，撸起袖子，握着拳头，双目怒瞪。　　 “那狗东西在哪呢，我扒了他的狗皮。”　　 白明松看着唐启升略有肌肉的手臂，咽了咽口水，将人的袖子给重新撸下来。　　 “别急，他没见着。不生气，哥早晚就给他收拾喽。”　　 唐启升斜楞着眼，打量着他哥，满眼质疑，“真的？”　　 不是他说，他哥这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也就在床上才有一点斯文败类的感觉。　　 其余时候那谁不夸一句气质温和有君子之风。　　 白明松看着他这不相信的眼神，伸着食指点着他的额头，“小东西，胆肥了，敢质疑你哥了。”　　 唐启升鼓着脸，勉勉强强的点着头，“听哥的。”　　 嘿~还不情不愿呐。　　 一段时间没收拾了，这人都快爬到天上去了。　　 他背过身去，“上来，哥背你，这么黑的天，别在没到家，你就摔成个泥团了。”　　 唐启升哼哼的傲傲娇娇的爬到他哥背上。　　 白明松双手抱着他的腿，垫了垫，“好沉的小猪啊，得去哪卖了好呢。”　　 唐启升手紧紧抱着他哥的脖子，嘴欠欠的，“卖了吧，卖了你就没有心爱的弟弟喽~~~~”　　 “哈哈哈哈哈哈，”白明松背着人，照着亮，听着自家弟弟劲劲的话，高兴的不行。　　 他就喜欢他这副谁都不服气的小霸王模样。　　 哪里都不肯让一步。　　 “哥哪舍得。哥长这么大就你这一个，把你放在手心含在嘴里疼都不够呢，哪能卖给别人。”　　 两人打打闹闹路过豆腐坊，看着豆腐坊已经关门了，就没买豆腐干。　　 到家门前，他快速打开门闪身进入，在反手将门锁好。　　 唐启升趴在他背上晃着脚，等着他哥一会把他放下来。　　 他哥背着他直到屋里才放下来，给他倒了杯水，就急着去给做饭去了。　　 唐启升喝了水，从包里掏出嫩豆子，蹲在他哥旁边，一点一点的剥着。　　 白明松想着不急着吃，先让他玩会，也就没管。　　 他的动作很快，炒几个菜没花多少时间，等两人吃完饭。　　 白明松在院子里摆上了水盆，等着唐启升洗澡。　　 他们这个小院是和村里统一盖的样式是一样的，一室一厨一院，然后他自己还多垒了个厕所。　　 白明松给唐启升搓着背，就听到墙角边传来‘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的眼神瞬间凌厉。　　 白明松站起身来，将人洗干净后，用毯子包起来，准备先把他送到屋里休息。　　 唐启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开始打瞌睡。　　 上了一天的工，他早就累到不行。　　 白明松将人塞到被窝里，用干帕子擦干他的头发。　　 坐在床边静静等了一会，确定唐启升睡熟之后，轻手轻脚拿起柜上的衣服，倒退着走出卧室。　　 他将衣服穿好，快步走出家门，并从外面把门锁好。　　 白明松沉着脸，来到听到声音的墙脚边，看着那明显的、独特的皮鞋鞋印，笑了。　　 他顺着鞋印逃跑的路线，一步一步的寻过去。　　 脚印到了树林里就消失了。　　 白明松面无表情踏入树林，行走三步左右，毫无预兆的转了个弯。　　 *　　 牛棚旁：　　 躲在草丛里左等右等没见人来的赵斯英缓缓松了口气，大着胆子从草丛里爬出来。　　 他挠着被蚊虫叮咬的皮肤暗骂不止。　　 骂天骂地骂众生骂椅子。　　 “呸——”赵斯英对着胳膊上起的红包吐了口口水，涂抹均匀。　　 他这几天的日子也不好过。　　 谁知道那钱三丫犯得什么病。　　 他都答应任她使唤，任她差遣还不行。　　 非得去山上祸害那什么。　　 这下好了吧，人哑了。　　 赵斯英想起他从镇医院看到钱三丫发疯的情形，狂搓着手臂上竖起的汗毛。　　 哑了好啊，哑了好。　　 谁知道那毒妇到底使了什么蛊惑人心的手段，让他跟条狗一样跟在她后面马首是瞻。　　 赵斯英‘嘶’的一声，左右狂晃脑袋，要把钱三丫从他脑海中踢出去。　　 他随手拽了根草叶叼在嘴里，满脸猥琐的回味着他偷看到的东西。　　 没想到啊~~　　 没想到~~　　 太失策了啊，想他这些年到底错过了什么人间美味啊~~　　 赵斯英可惜的摇头晃脑，双手搭在脑后，撒拉的腿准备往牛棚走去。　　 一转身，他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恐之色，双目圆睁，嘴巴张的老大，仿佛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击中。　　 白明松咧嘴一笑。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