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契南对宋清歆说不上熟悉，今天算是同班以来第一次比较近的接触。　　 总体来说，褚契南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我看你刚刚还有个豆浆没喝，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呢。”褚契南说。　　 她是觉得自己要作业的行为打扰了宋清歆吃早饭。　　 “噢，我不爱喝豆浆。”宋清歆双手插着校服裤子，说道。　　 褚契南点点头，抿起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宋清歆比褚契南高一点，她眼皮微垂，观察着这个个子不算太低，但是看起来格外娇小腼腆的姑娘。　　 啧，太瘦了。　　 宋清歆在心里想到。　　 体测的话，身高体重那一栏她估计及格不了吧。　　 褚契南不知道宋清歆心里的天马行空，看着终于到了教室，她和宋清歆告别，回了自己的位置。　　 宋清歆坐回自己的位置，拿出下一节课要学的数学书。　　 这是高二数学。　　 宋清歆所在的洛城一中，刚开学一个星期，这是第二周。　　 洛城一中有两次选择文理科的机会，一次是高一下，一次是高二上。两次之后，班级里的学生就基本不会再出现大的变化了。　　 宋清歆一直都是文科生，而褚契南以前是学理的，这学期刚转成文科。　　 所以宋清歆和褚契南确实是第一次做同班同学。　　 数学课宋清歆依旧神游。　　 别说高中数学，大学的数学知识她都已经自学完了，高中的题目对她来说，难度不大。　　 前世的宋清歆在班里成绩非常一般，只有身边的极少数朋友知道，宋清歆只是在故意控分。　　 她很能忍。　　 她要忍到被心仪大学录取，然后永远的离开那个“家”。　　 可是她弟弟将这一切都毁了。　　 重男轻女的父母在宋清歆出生没多久就生了二胎。　　 那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因为在抓周宴上抓住一个扳手，父亲高兴地向所有人宣布，他的儿子，将来会是工程师。　　 年纪还小的宋清歆，被忽略在角落，在一片热闹声中，她像是个外人。　　 只是那时候的她还太小，不明白这些明晃晃的忽视，是讨厌。　　 只以为，是爸爸妈妈太忙，没有时间陪她。　　 后来她上了学，第一天就问老师，什么是抓周，什么是工程师。　　 得到回答的宋清歆回家问妈妈。　　 “妈妈，我小时候抓周抓了什么啊？我也能当工程师吗？”宋清歆攀着妈妈的胳膊，问。　　 她妈妈正洗着菜，闻言不耐烦地推开她，宋清歆踩到地上的水，一屁墩坐在地上。　　 “你一个女娃娃家，抓什么抓。女人是当不了工程师的，你以后能抓个好男人嫁了就好。”　　 不，不是这样的。　　 被推倒的宋清歆没有哭，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也想当工程师。　　 她要证明自己，不比弟弟差。弟弟能做的，她也可以。　　 然后宋清歆就努力学习，甚至去书店看高年级的书，主动学习更深入的知识。　　 在满怀激动地拿着将近满分的卷子回家后，宋清歆没有等来期待已久的表扬，而是迎来了弟弟的一顿拳打脚踢。　　 “就是她就是她！呜呜呜，老师都不夸我了！让我向她多学习，凭什么我要学她！她就是伺候全家的，我才不要当保姆！”　　 已经懂事的宋清歆被这句话刺得愣在原地，眼泪一下子就砸下来。　　 她顾不得身上和脸上的伤，殷切地看着父母，希望他们能给自己说话，反驳弟弟的说辞。　　 可是没有。　　 他们抱起弟弟轻轻拍哄，一边贬低宋清歆，一边提高她弟弟。　　 “我们乖宝以后是要当工程师的，自然比她有出息。”　　 宋清歆捏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流下眼泪，可是隐忍的哭声还是从唇间流出。　　 然而，她的眼泪，换不来父母的关爱。　　 从那以后，宋清歆的成绩像是昙花一现般，再也没有出现过高分。　　 而她的弟弟，每次分数都在她之上。　　 宋清歆像个清醒的局外人，她讥讽地看着一家子为了弟弟的分数庆贺，殊不知，他这个分数，连个二本都考不上。　　 但宋清歆学会了隐忍，学会了闭嘴。　　 学会了在他们一家团聚的时候当个隐身人。　　 由于没有手机，宋清歆报考志愿所有的流程都需要借用弟弟的手机。　　 就是这一个举动，埋下了祸根。　　 她的志愿被修改，她和全国top.1的大学失之交臂，她再也没有精气神窝在这个逼仄，又让人窒息的小屋子里了。　　 她选择纵身一跃，短暂地和鸟儿讨论一下，谁更自由这个问题。　　 宋清歆还记得，那天没有太阳，大团大团的云飘在天上，遮住了阳光。　　 就像她心里的阴霾一样，没有光可以驱散它们。　　 “清歆，宋清歆，你醒醒。”　　 熟悉的甜美声音响起，宋清歆皱着眉头抬手挡了下光。　　 褚契南见状，直起身，给她遮了下光。　　 教室里的灯棒亮着，黑板上还留着上节课老师的板书。　　 “放学了，你已经睡了一节课了。”　　 见人已经快要走光，褚契南看着一直趴着睡觉的宋清歆，忍不住过来叫醒了她。　　 最后一节物理课，老师是个很佛系的小老头，见到宋清歆睡觉，他也只是眯了眯眼。　　 确定人没事，只是在睡觉，他就没再说了。　　 以致于宋清歆一觉睡到现在。　　 走读生已经走完了，住宿生都在食堂吃饭，宋清歆揉了揉有些晕乎乎的头，收拾了作业放进书包。　　 “谢谢你叫我。”宋清歆说完朝褚契南点点头，摇晃着出了教室。　　 刚想问要不要一起回家的褚契南看着宋清歆离开的背影抿起唇，背着书包下楼去了停车棚。　　 校门口，宋清歆双手插兜，看着天边的云，没来由地说：“明天会下雨吧。”　　 ……　　 自然无人应答。　　 003尴尬地笑笑。　　 “您还懂天象呢？”　　 宋清歆扯起嘴角，笑得有些不羁。　　 “只是想试试你有没有当天气预报的功能。”　　 003：……　　 “谢谢您嘞，给我安排新工作。”　　 两人沉默了一下，003又说道：“明天是晴天。”　　 宋清歆笑了。　　 “确实能当天气预报用。”　　 “宿主！”　　 就在一人一统拌嘴的时候，褚契南推着车出来了。　　 她看着站在校门口的宋清歆愣了一下。　　 “你……”还没走啊？　　 但是这么问出来，好像不太礼貌，褚契南再次抿起嘴。　　 宋清歆伸出手招呼一声。　　 “呦，方不方便送我回去，明天给你带早饭。”　　 褚契南心里有些惊喜，但面上不显，她腼腆地笑笑，拍拍后座，示意宋清歆坐上来。　　 宋清歆长腿一迈，坐在后座，自顾自地问：“鸡蛋饼吃吧，辣椒和菜要不要，要不要加东西？”　　 褚契南无声笑了一下。　　 她刚来班里，其实还没有找到很要好的朋友，愿意和宋清歆一起回家，也只是想深入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一起玩。　　 没想到宋清歆倒是落落大方的，还能带动比较被动的她。　　 “我能吃辣，要菜，其他的就不用了，谢谢你。坐好了。”说完，褚契南拧动车把，载着宋清歆往家的方向驶去。　　 宋清歆家离得近，走路也就十分钟，褚契南按着宋清歆的指示停下车。　　 宋清歆拿好书包下车，朝她挥挥手。　　 “明天见。”　　 褚契南笑弯了眼睛。　　 “明天见。”　　 进了小区，宋清歆叹道：“这小姑娘，真纯真。”　　 原本的宋清歆是十八岁，现在这具身体，恰好也是十八岁。十八岁的高二，是比大多数高二学生都大一点。　　 宋清歆噔噔噔跑上三楼，刚要开门，却想起来自己没拿钥匙，只能敲敲门。　　 正在煮饭的罗女士穿着个和早上不一样的围裙来开门，看到宋清歆回来眼睛一亮。　　 “快来帮妈妈尝尝这个小油条香不香。”　　 宋清歆被拉着放下书包，洗了手。　　 她有些拘谨地拿起筷子，在罗女士带着笑意的眼神示意下，夹起一根小油条咬进嘴里。　　 酥脆的外皮下，是香糯有嚼劲的内里。　　 在感受完口感的奇妙后，慢慢细嚼，小茴香的香味从唇齿间迸发出来。　　 宋清歆不知道，原来小油条还能这般好吃。　　 不知不觉间湿了眼眶，宋清歆有些局促地低下头。　　 罗女士拿着长筷子翻动着油锅里的小油条，没听到宋清歆说话，就开口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说着，她也拿起筷子试了试。　　 宋清歆调整好面部表情，抬头笑道：“没有，特别好吃。”　　 罗女士轻松笑了。　　 “那就好那就好。妈妈的一个老朋友回来了，我要炸点东西，送给她。她以前可爱这一口了。”　　 说着她动作麻利的拿出一个盘子，夹了小油条和炸红薯片递给宋清歆。　　 “我这还得一会呢，歆宝你先去吃，锅里有粥。”　　 宋清歆拿着盘子，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有些留恋地摩挲了一下盘子边缘。　　 宋清歆坐在餐桌上吃完饭，罗女士还在厨房忙碌，她本想去帮忙，却被她推了出来。　　 “你赶紧去写作业，我一个人能行，快去快去。”　　 宋清歆没法，只好拿着书包进了房间。　　 不过她刚进屋放下书包，又推门出来了。　　 宋清歆钻进厨房，露出一个脑袋，看着罗女士忙碌的背影，她张了张嘴，酝酿了一下。　　 “……妈。”　　 罗女士回头看她。　　 “嗯？怎么了？”　　 “今天晚上英语课代表送我回来的，我想明天给她带个早饭，鸡蛋饼可以吗？”宋清歆表面镇定，背后的手却慢慢攥起来了。　　 她心里已经在咚咚打鼓了。　　 罗女士闻言，展颜一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但那些细纹却让她看起来更加祥和有魅力。　　 “好啊，你同学能喜欢我做的饼那真是太好了。”　　 【罗女士喜欢烹饪，希望自己的厨艺得到别人的认可。】　　 003将这段话投影在宋清歆脑海中。　　 宋清歆的请求得到了回应，她的心中有一块慢慢变得柔软，隐秘的喜悦洋溢在她心头。　　 她看着罗女士，眼睛亮亮的。　　 “谢谢妈妈。”　　 罗女士看着女儿这样，哭笑不得地擦了手，先把火关掉，然后走上前摸摸她的头。　　 一边把她推进房间，一边说：“这都是小事，你能交到好朋友，妈妈为你感到开心。以后也可以叫同学来家里玩，妈妈给你们露一手。”　　 说完，罗女士有些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宋清歆笑着点头。　　 “好了，去写作业吧。待会炸完，妈妈要出去一趟送东西，你就乖乖写作业。等周末了，我带你去见那个姨姨。”　　 “好。”　　 宋清歆看着被关上的屋门，愣愣地站在原地。　　 003忽然飘出来，揶揄道：“你现在笑得好不值钱啊。”　　 宋清歆闻言扭头看向一边的穿衣镜。　　 她，是笑得有些灿烂。　　 宋清歆又恢复成原本冷淡的模样，拿出作业摆在桌子上。　　 等写完了作业，她抬起头，戳了戳团在桌子上休息的003。　　 “你给我仔细讲讲任务吧。”　　 003眼睛一亮。　　 她这是不想死了？　　 “咳咳。”003幻化出一块电子屏幕，用尾巴点了点，上面出现了几个人名。　　 “你现在的家庭，总共有四口人。”　　 父亲宋念冬，今年四十六岁，在s市的一家有名的互联网公司上班，已经是组长级别的他，有很多任务是不能假手于人的，工作忙碌，平常只有过年才回来。　　 母亲罗婵，四十五岁，喜爱烹饪，因为要照顾女儿上学，所以目前没有开店的打算，只是维持着一个早餐摊。　　 哥哥宋清晨，二十二岁，大四，在h工大就读，学习凝聚态物理，已经申请保研，现在正跟着导师在实验室里做课题研究，也是大忙人一个。　　 而她自己，十八岁，高二，就读于洛城一中。　　 了解完家庭成员，宋清歆的目光盯着宋清晨三个字看了有一分钟，才点点头，让003继续。　　 “女主褚契南你今天已经见到了，只要你跟她打好关系，见到男主只是迟早的事。”　　 说着，它的尾巴又点了点屏幕，上面浮现出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男主班文昌，家在a市，身世算得上非常好，女主跟他说不上门当户对。所以毕业后，有人曝出两人的家世，说女主倒贴男主，什么年纪轻轻就出卖自己，各种难听的话。”　　 “最严重的时候，褚契南抑郁症发作，尝试过自杀。”　　 宋清歆听到抑郁，自杀这样的字眼，猛地闭起眼睛。　　 003知道宋清歆是又想起了以前跳楼的事情。　　 死亡的记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忘却的。　　 “不过，所幸班文昌及时发现救了她。但是后来因为种种矛盾，褚契南跑了，两个人就这样无疾而终。”　　 宋清歆睁开眼，有些犀利地问：“褚契南受流言蜚语困扰时，这个男主在干嘛？”　　 003心头一跳。　　 “现在的情节还没进行到那一步呢，你们现在都是高二，以后的故事情节会不会再出现变化我也不知道。”　　 “总之，班文昌是什么样的人，需要你自己去了解。”　　 “你是穿书系统，之前说的办事处又是什么东西？”宋清歆正要换衣服，忽然扭头看向桌子上的003。　　 “……你不准看。”　　 003：……　　 它默默用尾巴挡住眼睛。　　 瓮声瓮气地说：“虽然人家也是女孩子，但保护宿主隐私是我的工作，宿主请放心。”　　 换好睡衣的宋清歆躺到柔软，有着清新香味的床上，好笑地问：“你一个系统，还能有性别？”　　 003蹦到床上，哼道：“你说的是低级系统，我可是有自主意识的。你可以理解为高级的数字生命。”　　 “那你有实体吗？”　　 003晃晃尾巴，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规定说这个不能说。　　 “有，但不在这个位面。”　　 宋清歆哦了一声，挪了下枕头，摊开手呈大字型瘫在床上。　　 “办事处呢？”　　 “世界千千万，死于非命的人多了去了。这些人往往比正常死亡的人怨气要大，为了减轻大发（地府，以下都称大发）的负担，才有了我们大发办事处。”　　 “我们可不是什么无良系统，我们是有组织有纪律，有编制的！”　　 看着洋洋自得的003，宋清歆抽抽嘴角。　　 果然，编制才是古今中外永远的神。　　 宋清歆闭上眼睛想捋一捋自己的思路，可是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003看着那一排红色的惊叹号。　　 【宿主与世界融合度58！】　　 无奈地摇摇头。　　 “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虽然这具身体已经调整为最适合她的状态了，但是灵魂穿越还是容易让人疲乏，虚弱之下，就容易生病。　　 003凑到宋清歆脸前头端详一会，喃喃道：“她明天不会发烧吧。”　　 正要给她盖被子的003动作一顿，忽然嘿嘿笑起来。　　 “生个病好像也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