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连忙对钱妈妈道：“钱妈妈，你去取我常用来插花的那只龙泉窑青瓷瓶来，顺道再拿几个花瓶过来送给大少夫人，让她可以回去精进手艺。” 　　 叶澄心连忙甜甜地道谢：“谢谢祖母，我一定会好好练习的。您要是不嫌弃，我可以时常把我插的花送给您赏赏。”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好哇，我也是爱花之人，但是如今年纪大了，有时候出去赏个花，回来就乏得很，便也喜欢瓶插之花。” 　　 何氏酸溜溜地道：“澄心，你祖母可是插花的高手。你要是喜欢这个，与她多讨教一番，倒是一件极好的事。” 　　 她朝着二儿媳使眼色，希望她也能在老夫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不要让风头都被叶澄心给抢了。 　　 季红芍本就不高兴自己的风头又被叶澄心抢去了，而且还是插花这种不用什么成本的手段。 　　 她只是插个花，还能从老夫人那儿顺几个名贵的花瓶回去，这便宜都被她给占尽了。 　　 接收到婆婆的眼色，她就更自信了。 　　 于是，便也对老夫人道：“祖母，红芍也会些插花之艺，可否与大嫂一起为祖母插一瓶花，供祖母一同鉴赏呢？” 　　 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季红苕一眼，季红芍看出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有异样，但是脊背挺得更直了。 　　 她已经觉出老夫人是偏心叶澄心的，那她就更不能示弱了。 　　 何况只是简单的技艺切磋，谁技高一筹，谁就该出风头，她又没有做坏事，没有什么好心虚的。 　　 “好，那你们便一起吧，不过这只是个怡情的玩意儿，你们不用紧张，就当做平时玩乐一样，咱们不分高低，只看心意。” 　　 老夫人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这个二孙媳妇，看起来太过争强好胜，自己出风头可以，只要别人想要展露一下才华，她就也要横插一脚。这样的性格，以后陈府内院，恐怕难得安宁。 　　 季红芍乖巧应是，她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心想，还不分高低只看心意，不就是怕你的大孙媳妇输给我不好看吗？ 　　 不过也没事，这东西插得好不好看，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跟叶澄心孰优孰劣，在场众人心里有数就行。 　　 她先要博一个好名声，然后才能一步一步掌握管家权。 　　 叶澄心倒是很高兴有人能和她切磋一下。 　　 花瓶和修剪工具都被拿了上来。管家还派人搬了一张长方桌过来，方便她们施展。 　　 当然，叶澄心一开始带的鲜花太少了，钱妈妈去拿花瓶的时候，还派人去又采了满满一篮子。 　　 一切都准备就绪，叶澄心跟季红芍就开始插花了。她们以一炷香时间为约，看看能插成什么样子。 　　 两人开始行动之后，四周坐着的人一览无余，眼睛都紧紧盯着两人的动作，各自有了评判。 　　 插花这东西，说简单也简单，因为只需要把现成的花插到瓶子里就好。但是说难也难，同样是花，有色泽、大小、品种、开放与否，种种细节，按照个人审美喜好的不同组合起来，就会有很大的差异。 　　 这东西说到底，考验的还是一个人的审美旨趣。 　　 何氏跟她儿子陈启初，心里是最为自信的。她二儿媳，她媳妇，可是名满京都的才女，书画都是一绝，更何况只是小小的插花。 　　 她插的花肯定是高雅清丽，不是凡品。叶澄心那个乡下来的庸俗丫头，插的肯定是大红大紫，艳俗不堪的。 　　 但是看下去，他们的心又悬了起来，叶澄心这插的花好像也不难看啊，好像跟季红芍的也不相上下了。 　　 而且，她手指灵动，动作行云流水，竟比季红芍还要流利几分。 　　 何氏想到叶澄心从小在乡野长大，没事干肯定只能找些花花草草来玩。 　　 红芍在家学的肯定是琴棋书画较多，插花并不是她的强项，这下又大意了。 　　 这水平差不多的话，到最后看的就是赏花人的喜好了。要是让老夫人判断的话，老夫人肯定是无条件地站在叶澄心那边的。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人都按时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老夫人让万妈妈扶着她亲自走过来看，其他人自然也围拢过来。 　　 看了一会儿后，老夫人问她的两个儿子道：“秉则，秉文，这次便由你们两个来品评一下这两瓶花。” 　　 “好啊。”陈二老爷倒是很感兴趣。 　　 “母亲，我们文人间也时常举办赏花会，见过的插花也不少，让我们来品评，倒也不算是门外汉，大哥，你说是不是？” 　　 陈大老爷摇摇头道：“可不是，我们二老爷可是插花高手，你们这些小辈还得跟他学才是。” 　　 陈二老爷轻咳两声：“大哥，瞧你这话说的，我听着怎么好像在骂我太会玩了，不务正业呢？” 　　 “哪里，是你自己想岔了，来吧，你先品品吧。” 　　 叶澄心看着二老爷的装扮，倒也是个风雅的中年文士。已经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也没有大腹便便，还是挺注重外表的，看着是比他严肃古板的大哥要放荡不羁一些。 　　 果然，上头有哥哥顶着，当弟弟的就是舒服。 　　 她在来的路上，听朝云跟她介绍过这位二老爷，他没有想跟哥哥争权夺势的心思，就职的翰林院也是个清贵衙门，整日也是吟风弄月，让他来品品，倒也合适。 　　 只见他捋捋胡子，点评道：“这二侄媳妇的这盆插花，以紫色的丁香为主，高雅又简练，辅以代表长寿的柏叶，寓意很好，能讨个彩头，加之紫色也是母亲喜爱的颜色，这花母亲应该会喜欢。” 　　 季红芍面上一红，她没想到这位二叔就这么大咧咧地指出她在讨好祖母的意图。这意图这么明显，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她面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波动，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对二老爷行礼道：“多谢二叔赞赏，原来紫色竟是祖母最喜爱的颜色，孙媳妇可真是讨巧了，还望祖母喜欢。” 　　 老夫人淡笑道：“确实不错。” 　　 季红芍假装自己不知道老太太最喜欢的是紫色，但是这话一出口，却让老太太还有叶澄心，都觉得她太虚伪了。 　　 大大方方承认又有什么不好呢？ 　　 叶澄心觉得她就是死装。 　　 接着，二老爷又开始点评叶澄心的那瓶插花。 　　 “相比之下，这大侄媳妇插的花色彩就亮丽多了，以波斯菊为主。这波斯菊色彩多样，她竟大胆地把各种颜色的花都用上了。 　　 这一般人可不敢这么用，生怕花色太杂，让人眼花缭乱，却是不美。但是她选的这几种颜色搭在一起，倒是非常和谐，让人眼前一亮。加上她又点缀了一些菖蒲叶，显得很有野趣。 　　 我觉得这两瓶插花都各有千秋，都很不错。我自己选的话，我可能会选大侄媳妇这个。别出心裁，让人心花儿也跟着一起怒放。母亲，您老人家多看看这种颜色鲜艳的插花，也能返老还童，是很有益身心的。” 　　 他的这话又让季红芍的笑容挂不住了。 　　 叶澄心看着这位二老爷，倒觉得还是个不错的人，说话也公道。 　　 可惜呀，同样是弟弟，陈霁初那个弟弟，就一点也不省心。不是同父同母的，这感情自然也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