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先生，您出来散步吗？听说您前段时间闭关著书，可好一阵子没见了。您身体看起来是越发得精神了，真是老当益壮啊。” 　　 “屈先生，我家老爷少爷都非常仰慕您，能赏个脸进来喝杯茶吗，他们今天刚好都在家。” 　　 屈先生看也不看他们，而是看向叶澄心，不露痕迹地打量了她一下，暗自点头，和蔼地道：“好孩子，你是这叶家的孩子？” 　　 叶澄心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大方得体地道：“是的，先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高山仰止。” 　　 屈先生吃了一惊，目露惊艳：“你这孩子，谈吐很是不俗，与华清倒是极为相配。你祖父看中的孩子，果然不差。” 　　 “先生跟我祖父认识？” 　　 “是啊，你知道吗，你祖父在世时，我跟她关系还是挺好的。你祖父后来不是致仕回老家住了吗，你应该跟她住过一段时间，她还写信给我说，她很喜欢这个长孙女呢。” 　　 叶澄心想了想，脑海里还能回忆起一点关于这个祖父的印象。她记得，那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对她也很是关心，还教她读书写字。 　　 她母亲生完她就过世了。继母嫌弃她，在她两岁的时候就把她扔回越州老家了。她四岁的时候，祖父致仕回乡。但是七岁的时候，祖父就过世了。 　　 她在祖父身边的这三年，是她童年时期最为安逸快乐的。但是好景不长，祖父走之后，身边的下人就对她十分刻薄，她渐渐地也变得自卑怯懦起来，把祖父对她好的这段记忆尘封在了脑海深处。 　　 叶澄心略带伤感地道：“我祖父确实是很好的人。” 　　 屈先生也长叹一声：“是啊，可是天公不作美，早早地就带他走了。你这孩子也一直在越州。说起来，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是失职，竟然也没有关照过你一二。” 　　 “先生说哪里的话，先生学问福泽天下，小女在越州也读过您的书，也算是受了您的教诲。” 　　 叶澄心心想，既然她在祖父身边教养过几年，那她的人设从外界以为的粗鄙不堪变成知书达理，也是合情合理的。 　　 两个家丁见叶澄心与屈先生相谈甚欢，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就偷偷离开，去禀报主子去了。 　　 屈先生看叶澄心是越看越满意，道：“你今日是来回门的，那我就先不打扰了，你们快些进去吧。华清，改日我再递帖子给你，我们师徒聚聚。我刚写好了一卷大雍风物志，拿给你看看。” 　　 “好的老师，学生静候佳音。只是我们这还要再在门口等，与老师再聊一会儿，也是无妨的。” 　　 “还要在门口等，这是为何？” 　　 陈霁初做出一副失落的表情道：“岳父岳母不愿意开正门让我们进去，许是对我这个女婿不满意吧，我真是太愧对我家娘子了。” 　　 叶澄心本来对陈霁初这样装可怜还有点想笑，但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就瞪了他一眼，只能也开始演戏。 　　 她嘴一瘪，也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哪里呀夫君，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我父亲母亲是不喜欢我这个女儿，所以才不开门的，不关你的事，你是被我连累的。” 　　 徐先生愣了一下，很快，一向淡泊从容的脸上浮现起明显的怒意。 　　 “真是岂有此理，你们这么一对好儿女，他们有什么好嫌弃的。我就说叶老弟的子孙怎么都不成气候，门庭是越来越衰落了，原来如今的家主竟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 　　 还有一个家丁在旁边听得十分尴尬，只能搓着手解释道：“屈先生，这都是误会，误会，怎么会不给大小姐和姑爷进呢。” 　　 “那怎么还让他们在门口站了这么久，我学生可还有腿疾，你们如此怠慢他，是不是也不将我放在眼里？” 　　 家丁吓得腿软，连忙摇头：“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家从上到下，都是十分敬仰屈先生您的。这都是误会，只是小姐和姑爷来得突然，老爷和夫人都还不知道，小人的同伴已经去禀告了，应该很快就会来开门了。” 　　 叶澄心凉凉地道：“是吗，你刚才不还说让我们走侧门吗？说我相公不过是一介举人，让他考上进士再来走正门。” 　　 屈先生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像剑一样冷冽：“什么，你一个下人，竟然敢对主子这么说话，这叶家果然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按照大庸风俗，嫡出女儿出嫁回门，是要走正门的。你家这是要倒反天罡啊？” 　　 那家丁一下子就跪在地上，苦着脸道：“先生息怒，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狗嘴吐不出象牙，小人这就跟大小姐和大姑爷赔罪。” 　　 这下人还算忠心，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屈先生却一拂袖子道：“当我傻呢，你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马前卒而已，这话是你家老爷夫人说的吧？” 　　 家丁跪在地上，不说话了。 　　 屈先生冷笑，拉过华清的轮椅道：“好孩子，这个门咱们不回了，你们随我到我家中去做客，我和你们师娘好好招待你们！” 　　 叶澄心也帮着屈先生一起推轮椅，作势就要走。 　　 那家丁跪在地上，想拦又不敢拦，正着急的时候，叶家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几人望过去，就见门里走出一对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女，身边还跟着几个年轻的后生。 　　 他们看到屈先生，脸上就露出比菊花还灿烂的笑容，一齐迎上来。 　　 叶澄心的父亲叶威伸手想去握屈先生的手，热情地道：“哎呀，原来是屈世伯呀，真是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下人说您在我家门口，我一开始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真的是您，快请进来坐坐。我家几个不成器的子弟，还想跟您多讨教讨教学问呢。” 　　 屈先生挥袖避开叶威的手，冷冷地道：“不敢当。你们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女婿都不愿意开门接见，我一个外人哪里敢进贵府的高门？” 　　 叶威笑容一僵，看向轮椅上的陈霁初，又看向她身后的叶澄心，有些搞不清楚，屈先生为什么会为他们说话，难道是见义勇为？ 　　 那个跪在地上的家丁站起来偷偷跟叶威讲：“老爷，屈先生说大姑爷是他的得意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