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内功基础的普通人此刻听得这些话,却仍旧难以回神。 人们大多呆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江清儿满脸震惊,她双手颤抖,身体却受强压影响,根本不受控制。 怎么会?怎么会? 她明明咨问过有经验的人,唐明枝身体瘦弱、骨骼平庸,一没有过往习武的痕迹,二也不具备武学天赋。 怎么可能习得这些失传的绝世神功? 另一座观赏楼上,达奚安的目光也充满了惊讶与不解。 他望向一旁的公羊子笙。 公羊子笙向来冷静,此刻却也有些晃神,他用岐鲁语低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达奚安皱眉,用母语回他,“你说的是哪样?” “定光慈悲掌的前身,是万恨掌!” “真的是万恨掌?”达奚安讶然,他看着远处的裴奈,眼里探究的意味越发明显。 他喃喃开口:“这个女人,究竟经历过什么?” 端定公府。 顾瑾珩望着窗外诡谲的天空奇象,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有东西在涌动。 如此深的恨意? 暗卫刚刚现身,正要禀告,便被顾瑾珩抬手止住。 “我听到了。” 暗卫才跪下的身体有片刻停滞,圣火武斗场和此处相隔了半座朝阳城。 他在唐明枝击出那一掌后,立时轻功跃飞回府,以在第一时间向端定公禀报。 他之所以能够这样快,因于他所承袭的武功,太江般若步。 可现在端定公已经能够听到半城以外的声音,这个距离未免太过可怖。 连他这种常年跟在端定公身边的人,都已然摸不清,端定公的丹道神炁阴功究竟修炼到了哪种地步? 还是说,因为万恨掌风过后的朝阳城万籁俱寂,才使得这些声音能够久远传来? 他的思绪一闪而过,端定公视线一移,落在了他身上, 威压袭来,出自下意识的反应,暗卫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 顾瑾珩依旧面无表情,神色冷峻。 “夫人忌日那天,中川神僧来过朝阳?” 暗卫应声道:“是,夫人忌日前夜,住在鞠府。” “他在朝阳都见过何人?” “只停留过鞠府,为唐明枝治了病。” 顾瑾珩眉头一皱,“治病?” 暗卫点头,“是,太医院那边断为不治之症。” “第二日骑马强闯城门的也是她?” “是。” 顾瑾珩的眼睛微眯了一下,“师承中川,还是韩睿泽的义妹,如此惹事生非,此前不该没有她的消息。” “据说自她病愈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原因还在细查。” 顾瑾珩颔首,收回目光,再次执起笔搁上的毛笔,“尽快去查她的过往。” “是!” 先前被裴奈摧残的云团已然淡去。 此刻正是落日熔金,晚霞满天。 裴奈离开了武斗场,沿小巷朝鞠府走去,身边无人跟随。 依曦和那两个小丫鬟本想送她一道回府,被她直言相拒,原因无他,只是重拾的记忆未免太过伤情。 她现下唯想一个人静静。 方才她用钟老前辈传授的万恨掌,击塌了张晟的伏神八卦阵,走下台时,她便已有些站立不稳。 只是强撑着,当作无事发生。 顶着无数人的目光,坐在那里,等待第六轮比赛的开始。 几乎所有江湖长老和仍然在场的参赛者,都围在了她的身边,急切地朝她问询,大抵不过是万恨掌从何处习得,到底还有多少深藏不露的绝技之类的话。 可这些问题她都无从答起,只是解释说万恨掌由她义兄韩睿泽所赠秘籍中记载,便伸手止住了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 第五轮比赛结束后,本次英雄大会便只剩三人。 她、邵历然,还有山阴宗的申镇涛。 申镇涛被抽中,直接轮空,进入五日后的最终决赛。 她和邵历然则要进行第六轮的比试。 当人们翘首跂踵,等待她再次上场之时,她却选择了退赛。 并非她放弃了万岳血鞭,而是在第六轮比赛开场前,她再次验证了邵历然的真实身份。 哪怕时过境迁,裴家军的人也从不会放弃万岳血鞭。 邵历然正是裴家军旧部如今的骁骑参领,是被将士们选出,代表他们夺回珲洗鞭的最佳人选。 他的身上,被赋予着整个裴家军旧部的希望。 裴奈险些落下泪来。 那是裴家军上万将士血忱的心意,她又怎么忍心干预? 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话,裴奈唯能向他拱手,心甘情愿认输,在为其让出了决赛的名额后,转身离去。 暮色苍茫,天地越发昏暗。 裴奈尽可能避开了人群会走的大路,行走在朝阳城的小巷中。 方才间不容发之际,她使出了钟老前辈所言,具备真正威力的万恨掌。 思及此,她不禁自嘲冷笑。 此刻最令她难受的不过一点,当她使出万恨掌的那一刻,便意味着她败了。 败给了过往的经历,败给了自己的感情。 没有甘心首疾的深爱,又哪来弥天彻骨的悲恨? 临终前,她曾想过的,用深情抵了所有缘孽,用爱念抵了全部怨恨。 自此她不恨他,不怨他,亦不爱他。 可她似乎都没能做到。 她有些出神,以至于巷口出现别人时,竟是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达奚安站在远处,带着满脸的笑意候着她。 难得一见,公羊子笙竟不在他身旁。 他在这做什么? 裴奈倍感疑惑,向前走了去。 还未等她开口,达奚安便立时问道:“明枝是否婚配?” 裴奈蹙了眉,“问这个做什么?” 达奚安似在笑她愚笨,“明早提亲的人大概会将鞠府的门槛踏破,我这算是,先一步下手。” 又是这种话 裴奈不想搭理他,为了让他死心,只敷衍道:“有过婚约,那人过世了,我现下正在守望门寡。” 她欲绕过达奚安离开,却被他用身子挡住去路。 达奚安低头望着她,含笑摇头:“你是为了拒绝我,我不信。” “那你想一想,我掌法的恨意从何而来?“裴奈回怼他。 达奚安目光由之一暗,他略微怔神。 裴奈一笑就要离去,却见达奚安双眸间的星火顷刻扩散,一息燎燃。 “无妨,我可以等你。” 裴奈愕然,“我克夫,你不怕吗?” “那是他命不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