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几位姑娘默记写下的。”王嬷嬷捧着一叠写满字的纸,呈到了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随手翻了几页,视线落到一张写得最差的纸上,眉头皱了起来。在她心里,哪怕是裴琰,那都得是德才兼备,才艺双绝的。这页纸上的字,只能勉强算是整齐,和其余女子写的字差距太大了。 “这是谁写的?”长公主把这张纸挑出来,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看了一眼,赶紧回道:“苏姑娘。” 长公主眉头皱得更紧了,看着站在亭子外的苏禾说道:“这丫头认不得几个字,去赛马会还是得知书达礼才行。她就别去了吧。” “是。”王嬷嬷弯腰行礼。 陆凌雪悄然看了看裴琰的脸色,只见裴琰眸子微抬,扫过苏禾,落回了面前的茶盏上。 看她就像看空气。 陆凌雪笑笑,温柔地说道:“让琰哥哥做决定吧。” 苏禾心脏咚地震了一下。 陆凌雪改称呼了…… 之前陆凌雪还是称裴琰大人,现在竟然叫他琰哥哥。 男人的嘴果然不可信,叶朗说不想议亲,转眼就和昌平郡主打得火热。裴琰说不喜欢寡淡的,现在就让人家叫他琰哥哥。 幸亏她也没把这些人的话当真。 “你这几个字不错,这几个叫进来让本宫瞧瞧。”长公主看完手里那叠字,让王嬷嬷把人叫进去。 一共叫进去五个,徐兰瓷也在其中,宋秋祥和苏禾站在太阳底下,继续被热辣辣的太阳晒着。 叭嗒,一滴豆大的汗从她下巴滑落,滴在了上。 紧接着,更多的汗珠子开始往下砸,她脚前很快就被汗水砸出一个小坑,嗓子里也热得开始冒烟,脸皮和脖子都晒得火辣辣的痛,感觉皮都要晒得裂开了。 这正午的日头,真毒啊。 她攥紧帕子,想擦汗又不敢。之前站规矩时,嬷嬷就说过,主子没让动,那就得像木头一样站着,绝对不许动,哪怕眨眼睛,都得低下头慢慢眨、悄悄眨。 苏禾不想当妾,就是因为这样。 好好的人,干吗去当奴才?连喘口气都得看主子脸色。 “兰瓷不错,婉柔也好。”陆凌雪挑出了两个人,又温柔地看向裴琰:“琰哥哥觉得如何。” “嗯。”裴琰放下茶盏,站起身说道:“你们挑吧,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母亲,我先告退了。” “去吧。”长公主点点头,温柔地叮嘱道:“天热,让他们小心伺候着,别中暑了。” “是。”裴琰抱拳行了个礼,大步出了凉亭。 苏禾悄悄掀起眸子,朝着凉亭那儿看。没一会,他的袍摆便晃到了眼前。 但他没停留,很快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苏禾垂下长睫,静静地站着。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她本就没指望裴琰带她走。晒晒太阳而已,以前也不是没晒过。 又站了大半个时辰,宋秋祥身子晃了几下,砰地一声栽倒在地上。 “宋姑娘晕倒了。”王嬷嬷大步过去,低声说道:“快,抬到阴凉处去。” 长公主饮了口茶,这才慢声道:“今日散了吧,兰瓷和婉柔跟着凌雪多学一会,你们几个可以回去了。” 苏禾浅浅福身,准备离开。 “苏禾,大人器重你,你也得上心。琴棋书画都得练练,大人宴请宾客时,你也能出来伺候。”长公主盯着苏禾,威严地说道。 苏禾又福身行礼,“是,奴婢记住了。” 好不容易回了慈恩院,苏禾的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了,全身汗透,衣服能拧出水来。 “快,给我一碗凉水。”她哑着嗓子,用手往脸上拼命扇风。 “得先温水,别碰凉的。”秋韵连忙端了水过来,容玉去取了一碗酸梅汤,二人一起服侍她喝下。 苏禾一连灌了两大碗水,这才稍稍缓下来。 今日的事她看明白了,这是故意让她站规矩的。只怕是要警示她,裴琰的妻子即将进门,让她安份点。而且陆凌雪还没进门,整人的手段先来了。等陆凌雪进了门,那苏禾的日子只怕更难熬。今日可以晒太阳,明日就能淋雨,或者跪在寒雪里…… 苏禾的出身低贱,她就算争,顶多争得一个贵妾。主母收拾妾室,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别提有多少了。喊冤都没地方喊。 此处留不得了,她得早走早脱身才行。 对了,还得催着苏家把她的东西还回来! “帮我备份绿豆汤,我晚上要去见大人。”苏禾缓了会儿,哑声说道。 “这嗓子怎么哑成这样。”秋韵担忧地问道。 “站规矩了。”苏禾倒在藤椅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快去准备吧,汤要熬得清甜一些。” “我现在就去。”容玉赶紧往厨房走。 秋韵拿着扇子往苏禾身上扇,小声道:“先去去汗气,不流汗了,再去洗个澡。” 苏禾呆呆地躺了一会,坐起来脱掉汗湿的小衫,只留了肚兜在身上。 衣服全湿了,粘在身上痒得慌。 “这身上都晒坏了。”秋韵看着她红通通的脖子和肩膀,心疼得眼眶泛红:“我去找刘大夫拿点药膏。” “别去,”苏禾叫住了秋韵,想了想,小声道:“我给你钱,你让人去外面买。” “府医有药,不必……” 秋韵没说完,被苏禾打断了。 “府医不会给我的,大人不知道为什么在生我的气,长公主今天也是故意教训我。你拿些银子,打发人去买,买两份,给宋秋祥也送一份过去,她今天晒得晕过去了。” 苏禾一口气说完,嗓子越加地哑,后面的声音几乎都发不出来。 “我现在就让人跑一趟,你别说话了。”秋韵赶紧说道。 苏禾合上眼睛,握着团扇往脸上用力摇了几下。 她的脸皮现在又红又痒又痛,又不敢挠,只能硬生生忍着这种煎熬。她又开始担心,裴琰重欲,她晚上顶着这张丑脸去见他,他不见得会理睬。可是赛马会迫在眉睫,她得马上拿到嫁妆,趁他去马赛会时离开公主府。 “晒伤之后要用凉水洗澡,身上的汗干了,就可以去洗了。”黑衣女卫大步走了过来,把一只白瓷瓶放到桌上,静静地看了一眼苏禾,说道:“晒伤的地方可以擦这个药。” “是大人让你送来的?”秋韵期待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