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这事不出玉阳所料,没过几日京兆府就接到烫手山芋,诚意伯真把端王府给告上了,要求还子。 谭京兆脑壳都焦大了,只觉今年流年不利,尽惹事端。 前阵子李氏一案把京兆府推上顶流,害得他们因怠职被罚了半年俸禄。 这会儿伯爵府又闪亮登场,还他妈把端王府给状告了。 要发疯! 消息传出去后,果然引得京中百姓炸锅。 谁能拒绝得了高门大户里的八卦阴私呢? 一时间,端王府,诚意伯与和靖安伯府,全都成为京中顶流。 人们纷纷揣测这段情天恨海的恩怨情仇。 什么三角狗血恋,什么因果报应,什么真假贵公子,惊呆我的妈! 谭京兆接了这苦差事,屁颠屁颠来找天子诉苦。 当时温颜过来谈棉花的事,原本想回避,周瑾行没让她退下。 谭京兆满腹苦水,跪在地上道:“端王府的事着实棘手,臣实难评断,还请陛下给臣指条路,全了两家的体面。” 周瑾行默了默,继续当甩锅侠,“既然诚意伯告上了公堂,该怎么断就怎么断吧。” 谭京兆:“???” 【祖宗!你也太刮毒了吧!甭管怎么断,我京兆府都会拉仇恨的啊!】 【我谭士坤上辈子肯定干了缺德事,才会来做这破京兆,你们皇家干出来的混账事关我京兆府屁事!】 【上回为着李氏一案我都被罚半年俸禄了,这回合着是要让我光腚滚蛋啊!】 【……】 周瑾行听着他悲愤欲绝的牢骚,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稳如老狗。 一旁的温颜不禁露出同情的眼神。 京兆府这差事当真不是人干的。 一块板砖扔下去全都是权贵,并且还得断他们的家务事,横竖都会得罪人,真真是要命。 周瑾行还是那句话,该怎么断就怎么断,以理服人。 谭京兆没得办法,只得灰溜溜回去了。 不一会儿太子周渊过来,功课上有疑问请教,说老师讲的他听不明白。 温颜并未多待,先退了下去。 周渊似有心事,在周瑾行耐心给他讲解难题时,时不时窥探自家老子。 这场讲解整整持续了两刻钟,周渊才彻底弄明白了。 离去前他状似不经意间说道:“深秋天气转凉,阿父定要注意身体莫要受寒。” 周瑾行一颗老父心甚感欣慰,“昭儿也得注意多添衣裳。” 周渊笑了笑,又问道:“阿父成日忙于政务,身体可吃得消?” 周瑾行道:“无妨。” 周渊这才没再多问,拿着书本退了下去。 当时周瑾行只觉得小子长大不少,知道嘘寒问暖了,哪里又知周渊复杂的心思? 十岁大的小子,许多事情心里头都明白。 诚然周瑾行给他创造了一个相对舒适,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成长环境,但只要身处名利场,总会有谋算。 这不,心里头藏着事,回到永福宫后,周渊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坐在书房里,无法静心做功课,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往郑惠妃住的寝宫瞟。 最终挣扎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去找郑惠妃。 得知他过来,郑惠妃放下手里的女红。 周渊向她行礼,郑惠妃温和道:“听说方才昭儿去找圣上问功课了?” 周渊应道:“有一道题儿弄不明白,去问了阿父。” 郑惠妃:“现在弄明白了吗?” 周渊点头,“明白了。”顿了顿,“阿娘还有秋梨膏吗?” 郑惠妃差人去给他备。 秋梨膏只需温水调兑即可,秦嬷嬷将其呈上。 周渊盯着那碗琥珀色的汤饮,一时心情复杂。 他道:“嬷嬷你退下吧,我有话要同阿娘说。” 郑惠妃打趣道:“瞧你小大人的模样,有什么悄悄话是秦嬷嬷不能听的?” 说罢朝秦嬷嬷做了个手势,她规矩退下了。 虽说周渊还小,却始终是太子,她们未来需要去仰仗的人。 室内一时清净下来,周渊隔了许久,忽然把秋梨膏推到郑惠妃面前。 郑惠妃不明所以,“昭儿不想用吗?” 周渊盯着她看了许久,才一字一句道:“阿娘,你给儿交句实话,这秋梨膏,儿敢用吗?” 郑惠妃怔住。 周渊年幼的面庞上写满了不合年龄的肃穆,“儿敢用吗?” 郑惠妃沉默了许久,才道:“昭儿今天是怎么了?” 周渊还是那句话,“阿娘回答我,这碗秋梨膏,儿敢用吗?” 郑惠妃的心沉了下来,隐隐意识到他知道了什么,镇定道:“昭儿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周渊当即跪到她跟前,鼓起勇气道:“儿想问阿娘,是不是在阿父的汤饮里动了手脚?” 此话一出,郑惠妃震怒道:“你胡说什么?!” 周渊垂首不语。 郑惠妃心里头有点发慌,缓和语气道:“昭儿快起来。” 周渊不起,“阿娘若不交底儿,以后儿是不会让阿父在这里用任何东西的。” 这话把郑惠妃逼急了,起身道:“你莫要说胡话!” 周渊抬头看她,诓她道:“阿娘背地里干了什么,儿都知道。” 郑惠妃震惊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慌忙解释道:“我这般举动,也是为了昭儿你的前程。” 周渊心头一骇,眼皮子狂跳,胡思乱想道:“所以你给阿父下了毒?” 郑惠妃连忙摆手,“不是毒,是绝嗣药。” 周渊完全招架不住,憋了许久才道:“阿娘是不是疯了?” 郑惠妃把他搀扶起来,压低声音道:“我也是为了昭儿的前程着想。” 周渊似觉恐怖,抽回手,难以置信道:“阿娘糊涂,你这是害人害己。” 郑惠妃情绪激动道:“不!我这都是为了你的前程! “现如今长春宫的势头如日中天,一旦温淑妃怀上龙种,昭儿你的太子位,必当不保!” 周渊心中惊惧,努力镇定道:“我朝祖制立嫡立长,太子事关江山社稷,阿父定不会乱来的。” 郑惠妃驳斥道:“天真! “昭儿年纪尚小,哪里懂得人性? “我不妨与你说开,你阿父曾因许太后逼迫圆房生出病症,不能行人事。 “后来御驾亲征受重伤命悬一线,当时后嗣空虚,一旦他亡故,将无人继承大统,必当掀起纷乱。 “满朝文武在他病中逼迫立太子承大统,也是为了稳固朝局,这才有你的今日。 “可是现在他身上的病症似乎已经痊愈,我翻过起居注,他数次宠幸温淑妃,且事后没有让她服用避子汤。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温淑妃极有可能会产下子嗣,一旦是皇子,温家凭什么让那位皇子做亲王,而不是太子? “到时你将会卷入夺嫡之争,成为风口浪尖上的靶子。 “昭儿你仔细想一想,亲生与抱养,纵使你阿父疼你,但始终没有血脉相连,只要温淑妃吹枕头风,我们母子迟早完蛋!” 那时她说话的表情面目狰狞,浇得周渊透心凉。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郑惠妃贤淑雅重,从未见过她生气。 然而今天,周渊被吓着了。 十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为了把周渊拉到一条阵线上,郑惠妃调整心情,一改先前的激动,平和道:“阿娘吓着你了。” 周渊没有说话。 郑惠妃轻轻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表情。 “你年纪尚小,本不该承受这些名争利斗,可是咱们母子身处名利场,总不能任人宰割。” 周渊心神不宁道:“阿娘若讨厌温淑妃,儿可以帮忙应付,可是阿父……” 郑惠妃打断他的话,“昭儿天真。 “今日你费尽心思把温淑妃扳倒了,明日又来一个才人美人的,那么多女郎,你斗得累不累?” 周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