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听到这话,玉阳莫名其妙道:“真是奇了,我又不是青天大老爷,能救她什么呀?” 景嬷嬷:“那老奴便把她打发了。” 玉阳不耐烦挥手。 景嬷嬷退了下去。 楼下的李氏听说长公主不愿见她,心都凉了半截。 孙婆子怕她受不住,忙扶住她的腰身,安慰道:“娘子莫要气馁,咱们再等等,兴许待长公主看完戏就变了态度呢?” 李氏面色颓然。 这些日为着身上的官司耗费精力,身心都受到巨大的创伤,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她失望难过时,刚上去没多久的景嬷嬷又下来了,态度稍稍缓和了些,同她道:“今儿主子心情好,算你走了狗屎运。” 李氏精神一振,克制着激动的心情,问道:“长公主愿意见我了吗?” 景嬷嬷:“跟我来吧。” 李氏这才展颜。 当真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 而楼上的玉阳则抱着吃瓜乐子人的心态接见李氏。 女人都爱八卦。 这么大的瓜,现在做瓜人就在跟前的,谁能拒绝得了瓜的魅力?!! 第三十六章 李氏上楼时,潘小郎君的《桃花源》已经开场。 玉阳倚靠在窗前,居高临下注视着戏台上的表演,瞧那身段儿,啧啧。 景嬷嬷走到门口,说道:“主子,李娘子来了。” 玉阳应了一声。 景嬷嬷把李氏领到包厢内的隔间,随即冲孙婆子做了个手势,示意她退下去。 孙婆子看了一眼李氏,李氏点头。 这是她唯一翻身的机会,断不能失败。 不一会儿玉阳从隔壁过来,李氏朝她行礼道:“民妇拜见长公主。” 玉阳上下打量她,视线落到她的胳膊上,还缠着厚厚的夹板绷带,挂着呢。 “你那胳膊如何了?” 李氏应答道:“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需得养上好些日子才能康复。” 玉阳坐到椅子上,做了个手势,“坐。” 李氏小心翼翼坐下。 玉阳不禁好奇,“前些日才挨了板子,这会子就出来了,能走得动?” 李氏:“多谢长公主关心,皮肉伤,勉强能下地行走了。” 玉阳看她身板弱弱的,一副柔顺样子,不曾想气性这般大,说道:“你的事我也听市井里传过了。 “方才景嬷嬷说你求我施救,倒是奇了,我又不是青天大老爷,可救不了你。” 李氏默默起身跪了下去,眼眶微红道:“不瞒长公主,民妇心里头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在走。” 玉阳:“且起来说话,倒不用这般求我。” 李氏却不起,只道:“民妇商户出身,原是不敢来叨扰长公主的。 “可是这偌大的京城,民妇求助无门,只有想到长公主你了。 “同为女郎,民妇自不敢与长公主相提并论,只是世间男儿多薄幸,女子难为,想来长公主也深知女人家的不易。” 她用同性之间的不易做话题的引子,确实引得玉阳赞许,说道:“这世道本就是男子的天下,哪有女人立足的地方。” 李氏拭了拭眼角的泪,“民妇窝囊,给长公主添堵了。” 玉阳:“你先起来说话。” 李氏这才起身回到原位。 玉阳道:“状告夫家,只怕全京城都找不出一位来,你此举无异于作死。” 李氏:“民妇明白。 “可是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民妇虽是商户女,却也有自己的底线尊严,那往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却是要陪伴自己走一生的精气神儿。 “男人,名利,孩子都会在半道上走散,唯独那点子骨气不能丢,方才不枉来世道走一遭。” 听到这番话,玉阳颇觉诧异。 原以为她一介商户女,多半市侩俗气,不曾想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可不比读书人差。 玉阳微微生了几分兴致,“你读过书?” 李氏道:“幼时家父曾请过夫子教学,民妇与兄长们一同开蒙受学,知晓一些学识。” 玉阳点头,“也难怪你能说出这番话来,想来骨子里也有点拧巴劲儿。” 李氏没有吭声。 玉阳继续道:“外头都传你不识好歹,那么些年都忍了下来,何故这回就忍不下了?” 李氏默了默,平静答道:“民妇,想杀继子。” 此话一出,玉阳吃惊地瞪大眼睛。 这么凶残?! 看着眼前这女郎恭顺的样子,她一下子来了兴致,跟发现新大陆一样重新审视她。 “你想杀继子?” 李氏点头,“民妇用十年心血教养他,给他最好的衣食住行,给他请最好的夫子,生怕落下继母苛刻的名声来。 “可是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喂不熟的狗东西。 “往日他把民妇当摇钱树便罢了,唯独这一回,民妇容忍不了他。 “就因为到怡红院嫖妓,自个儿没分毫本事,却想替人家姑娘赎回来养着。 “真是好笑,民妇的钱银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那畜生也知道家里人断不会同意,便起了偷盗之心。 “不曾想被民妇逮了个正着,质问他还不承认,恼羞成怒之下对民妇拳打脚踢,全无半点怜悯之心。 “长公主你说,像这样的白眼狼,该不该杀?” 玉阳是个直性子,应道:“该杀!” 李氏继续道:“公婆打小溺爱继子,处处维护,从不懂得体谅民妇掌家的辛劳。 “他们只知道出行有车马,冬冷有锦衣,肚里有荤食,体体面面,光光鲜鲜。 “现在民妇不想供着那两尊菩萨了。 “他们年事已高,这辈子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寿终正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初既然那般溺爱继子,那就让他们好好瞧着他是怎么被活生生折断的。” 从头到尾李氏的神情都是平静的,却叫玉阳兴致勃勃,抚掌道:“你继续说,我爱听。” 李氏:“说来奇怪,像民妇丈夫那样的男人竟然也能步步升迁,可见朝廷里缺人缺得厉害。 “在家中他没有丁点主见,事事听从公婆,自个儿没什么本事,守着那点读书人的假清高,却嫌弃民妇不懂温柔小意。 “我呸!什么狗东西! “倘若他像民妇那般日日操持一家老小的吃喝,为着营生,为着府里大小琐事费心,民妇就不信,他还有那点子温柔小意。 “像这样的男人,就该丢出去喂狗。” 玉阳掩嘴笑了起来,“我原以为你李氏是个受气包。” 李氏皮笑肉不笑道:“民妇确实长得像受气包。” 玉阳忍俊不禁,愈发觉得这女郎有点意思。 “你闺女呢?” 李氏道:“藏起来了。”顿了顿,“这世道官官相护,民妇曾差人打听过,京兆府的人去过苗家,想来是劝私了。” 玉阳:“京兆府素来如此,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得罪人的。” 李氏:“所以民妇才求助无门。 “这些日苗家来寻过好几次,要么就找说客上门游说。 “也幸亏民妇留了心眼,提前把女儿藏起来了,若不然,他们定会拿她逼迫民妇就范。” 玉阳对她投以欣赏,“脑子还不算糊涂。” 李氏自嘲道:“长公主的夸赞,民妇可要当真了。” 玉阳笑了笑,“你这人倒有点趣味,只不过今日求到我这儿,我却帮不上什么忙。 “实话告诉你,官场上的那些事,我是不会去沾染的,更不会用权势去施压,你明白吗?” 李氏应道:“民妇明白。” 玉阳:“你多半得白跑一趟了。” 李氏欲言又止道:“民妇不敢为难长公主,只是长公主若有法子,还请指点一二。” 玉阳爽快道:“这你放心,我若有法子,定会差人去知会你。” 李氏:“多谢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