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恒很是感激沈珏这问话,他只是问“你觉得有用?”,而不是问“你为什么知道有用?” 沈珏一向是善解人意的。 苏月恒想了想道:“我看这纹路很是有些意趣,而且底座还是活动可拆卸的,我总觉得这不会就是简单的一块儿上好玉牌而已。” 见沈珏轻皱着眉神思恍然,苏月恒又道:“我看我们这样猜也不济事,这个玉牌是母亲的。找个机会我们去问问,说不得母亲知道呢。” 沈珏点点头:“嗯,你说的甚是。我看,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问问也一样。” 苏月恒看着他讶然一下,旋即醒悟:“你说的对,反正要钓鱼,多点破绽也好。” 两人又来到了无棱院。进来时,郑夫人那里又是满屋子的人,原来又是妾室请安的时候,田嬷嬷也陪侍在侧。 不过,田嬷嬷也很是看不过去自家小姐的软和性子,对那些个妾室真是慈和的没边了。于是,田嬷嬷找了机会,帮着郑夫人训诫了一番这些个姨娘,要她们谨慎本分,不能因为主母宽和就失了规矩云云。 苏月恒他们进来时,田嬷嬷正说的唾沫横飞。 见到苏月恒跟沈珏两人进来,田嬷嬷赶紧住嘴起身相迎,郑夫人惊讶的很:“怎突然又过来了?可是有事?” 苏月恒点点头,清脆的笑道:“是呢,正是有事请教母亲呢。” 听得她这样说,柳姨娘立马率先起身告退,其他姨娘也纷纷起身。 挥退了姨娘们,郑夫人问道:“月恒想问什么?” 苏月恒抿嘴轻笑,四顾一下。 见状,鲁嬷嬷立即带着人退了出去。 清退了屋子里的人,郑夫人又问道:“月恒想要问什么,但问无妨。” 沈珏拿出了玉牌,当着郑夫人的面儿拆了底座。郑夫人眉头耸动,接了过去,仔细看了阵后道:“这图案仿佛是个印章。” 说着,郑夫人幽幽回忆一阵道:“当日外祖将这个玉牌给我时,说是给我的嫁妆,还说他将他剩下的全副身家都给了我。我当时还道是外祖买这个玉牌花了不少钱呢,现在看来,倒还是另有缘故。” 沈珏问道:“太外祖给母亲这个玉牌时没有跟你说起过这其中的玄妙么?” 郑夫人沉吟一阵,轻轻摇了摇头。也许是来不及说,因为没过多久,外祖就被抄家下狱了。 苏月恒这时心里已然笃定,这块玉牌确定能调动银钱,只是暂时不知道怎么用而已。不过,现在已然知道了方向,苏月恒跟沈珏交换了下眼神,又闲话了几句,方才退了出去。 出得门后,苏月恒还未说话,沈珏已然开口:“太外祖汤进乃是江南赫赫有名的盐商,当年前朝海疆大战之时,朝廷无银钱粮草支援,太外祖借贷百万两银钱给先镇南侯,为海疆大胜立下了汗马功劳。” “朝廷为表彰太外祖功劳,赏了出身。先镇南侯念其在己几乎快弓尽粮绝之时的支援,将其嫡女迎为长媳。也就是我早逝的外祖母汤氏。” 哦,原来如此,苏月恒明白了。这样一想,苏月恒赶紧忙忙的道:“啊,这样看来,这玉牌还值钱的很。你赶紧收好。既然知道是汤家之物,以后肯定能搞清楚的。” 沈珏点点头。 因着这玉牌,苏月恒更是有了精神:“为着这银钱故,我也得赶紧将你治好。日后我们更可以天南地北的跑了。”苏月恒不知道此时自己的一句话几如一语成谶。 沈珏更不知道,笑着点头附和。 是日一大早,确切的说是半夜,苏月恒就被茶梅叫了起来,忙忙的梳洗好后,赶到无棱院跟郑夫人汇合。 一行人赶到霞涌寺烧了头香,郑夫人又带着苏月恒给各殿菩萨烧香磕头后,方才去到厢房歇息。 说得几句话后,郑夫人有些困倦。于是,对苏月恒道:“难得出来一趟,你也不必陪着我坐在这厢房里,这霞涌寺的景致很是不错,你自出去走走。” 鲁嬷嬷也在旁笑道:“是的呢,霞涌寺这时节正是月季开的好的时候,奶奶可以去看看。” 苏月恒被说的心动,笑着应声,敛步退出。信步往霞涌寺后院的月季园走去。 走近月季园一看,果真好看的紧。现在一院儿的月季开的正盛,真是姹紫嫣红,看得人美不胜收。微风动处,月季枝头点点,摇曳生姿。苏月恒驻足良久,方才移步他处。 苏月恒正信步走着,突然见到前面有一身影很是眼熟。是田嬷嬷。 苏月恒对着魏紫一使眼色,两人忙忙的跟进。 田嬷嬷一路小心的往前摸到一个小佛塔下,看着她鬼祟的四顾,苏月恒两人赶忙隐住身姿,见她好像在掏什么东西一般。苏月恒正要跟近点看,却不妨被个什么差点绊倒,惊吓的不行,还好魏紫将她扶住了。 待两人平息站稳后,再抬头却是发现田嬷嬷已然不见。 苏月恒有点懊恼,魏紫看着方才大奶奶差点绊倒的地方却是若有所思。劝道:“奶奶无需烦恼,这狐狸尾巴露出来,总是能让人抓住的。奶奶出来也有一阵了,估摸着太太现在也歇好了,不如我们先行回去?” 苏月恒点头应允。回到厢房,田嬷嬷还没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匆匆回来。 苏月恒不着痕迹的一打量,发现她虽然极力装作镇定,可浑身却是紧绷,眼神也有些轻微的颤抖。苏月恒有些疑惑,难不成方才还发生了什么么? 郑夫人歇息的差不多了,众人用了一餐素斋后,就往回赶去。 到了国公府,苏月恒陪着郑夫人先回了无棱院。 一行人刚刚一进门。无棱院的大门就关上了,众人俱是一惊。 接着镇国公沈崇跟大公子沈珏出现在了屋门口。郑夫人诧异的看向了他们:“国公爷,健柏,你们这是?” 沈崇道:“夫人请进来再说吧。” 说着,沈崇命人将一众仆从带到旁边的偏厦看了起来,独留了田嬷嬷一人,让人带进堂中。 苏月恒将目光投向了沈珏,沈珏轻轻的点了点头。苏月恒明了,看来沈珏果真抓住了田嬷嬷的尾巴了。 郑夫人坐下后,虽然还是多有不解,但能让国公爷跟儿子如此大阵仗对待的,看来这田嬷嬷真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的。 郑夫人沉了脸,问道:“嬷嬷,你到底做了什么?” 田嬷嬷惨白了脸,趴在地上连连摇头:“老奴冤枉啊。老奴也不知老奴哪里做错了,竟然惹得国公爷如此动怒。” 沈崇双目冒火,龇须皆张大喝道:“好你个狗奴才,到此时了,还敢狡辩。”说着,沈崇将一包药扔在她面前:“说,这是什么?你要拿着这东西作甚?” 看着这东西,田嬷嬷已然浑身冒汗的都快晕了过去,但却仍是摇头:“老奴不知,这不是老奴的。” 依着沈崇的意思,这等刁奴直接用刑就是了,可是碍于是郑夫人的奶母,沈崇压着气递了几张纸到郑夫人手中。 郑夫人匆匆看完,脸色比田嬷嬷还要白,当即眼泪都出来了,哆嗦着问道:“嬷嬷,你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田嬷嬷还是狡辩。郑夫人却是收了泪,板正的身子道:“嬷嬷,我再问你一遍。这些是不是你写跟人传递的,你为什么这么做?” 田嬷嬷仍然是不肯开口,如此要命的事哪能承认?郑夫人愧疚的看了眼沈珏,闭了眼,对沈崇道:“国公爷,我不问了。你来问吧,该怎么问就怎么问。” 郑夫人起身进了里间。 田嬷嬷一见,匍匐着扑过去想要拉着郑夫人。 现在,沈崇哪里肯让她再出幺蛾子,一脚将她踢倒。这等恶奴,也懒得叫别人了,干脆自己上,来得爽快。 看看田嬷嬷这身板子,来硬的当然是不行的,怕她受不了两下就一命呜呼了。既然如此,就来软的。沈崇找准她的穴道,哪里痛打哪里,让她痛的欲生欲死,但又晕不过去。 这种拷问敌方间谍的手段,田嬷嬷哪里受得住,嚎叫不已。 不过,田嬷嬷也着实硬气,人都痛成那样子了,还不肯吐口。沈崇冷笑道:“你这狗奴才倒是让我意外的很。” 意外是意外,但下手还是毫不留情。国公爷的手段,田嬷嬷哪里能熬的住,没有撑过一炷香,田嬷嬷终于吐口了:“我说,我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沈崇嗜血一笑:“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敢提条件?”沈崇边说边伸出手去,准备再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此时,听得田嬷嬷要吐口,郑夫人走到了出来:“国公爷,且慢,且听她想说什么。” 田嬷嬷看到郑夫人出来,赶紧磕头告饶:“多谢小姐怜惜。小姐,饶命啊。” 郑夫人冷冷的道:“如果还是这些无用的话,我看嬷嬷就不用说了。” 看着郑夫人脸上的冷色,田嬷嬷浑身一哆嗦,不敢再啰嗦,又重重的磕了个头道:“小姐,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说实话,老奴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大公子。” 说到这里,田嬷嬷将头磕的砰砰响:“小姐,老奴都说,什么都说,这事儿真真儿的都是老奴一人之错,要杀要刮老奴不敢有二话。还请国公爷、小姐,千万不要牵连了世子爷啊。” 第54章 一听田嬷嬷这话,苏月恒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可太大了。什么叫“不要牵连世子爷”? 看镇国公跟郑夫人的神情,好像田嬷嬷说这话是再自然不过的,乃是意料之中的事? 再看沈珏,仿佛一点也不意外。 察觉到苏月恒疑惑的眼神,沈珏无声的看向着她轻轻一示意。看着沈珏这似解释似安抚的眼神,苏月恒躁动的心跳慢慢平息了下去。 郑夫人满眼伤情的看着田嬷嬷:“嬷嬷既然怕连累世子,为何还要做这种天理不容之事。我自认为对你不薄,可是万万想不到你竟然干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郑夫人越说越激动:“你既然怕连累世子,你当时做这丧尽天良之事怎么不先想想?你说啊,你说,你究竟为何要这做样?!” 听到郑夫人的质问,田嬷嬷仿佛被什么刺到了一样,当即大吼起来:“我为什么这么做?小姐,我对你如何,你扪心自问。我为了你,真是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家里也都顾不上。总共就得了一个苗柔一个女儿。” “你俩是同一年出生的,可我为了奶你,柔儿我都没顾上几天,我的柔儿是吃百家奶长大的啊。你生病时我每日每夜的看着;她生病,我连回去看上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田嬷嬷诉说的声泪俱下。 听着田嬷嬷这诉说,乍一听好像很感人,很那个啥的。可仔细一想,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苏月恒左右看看,正要说上一两句的,镇国公沈崇已然开口了:“别他娘的那么多废话。奶妈子不都是这样子的。你要是没做夫人的奶嬷嬷,你以为你在人前有这么风光?别废话了,赶紧说正事。” 苏月恒为镇国公点赞,确实,做郑夫人的奶嬷嬷,说白了就是田嬷嬷自己的选择。这事儿确实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毕竟,请奶嬷嬷的人家没有谁脑子有坑去强迫人做奶嬷嬷的。 田嬷嬷享受了镇南侯嫡小姐奶嬷嬷的荣光,却又抱怨苦难,确实有点又当有立了。 郑夫人被田嬷嬷的这话刺伤了,深吸一口气道:“好好,我自认对你是不薄的,却不曾想嬷嬷心里竟然有如此怨怼。抱怨的话你还是别说了,进入正题吧。” 田嬷嬷现在颇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吼道:“郑宜婉,你对我不薄?你对我不薄,怎么当年你怀孕时,宁愿抬举别人也不想抬举苗柔?” “你明知道柔儿喜欢国公爷,可就是不肯成全。还是我豁出脸去求你,你才勉强将柔儿指给了国公爷。你这两面三刀的,假惺惺的将柔儿指给国公爷,却又让国公爷不理会,要不是那次国公爷醉酒......” “住嘴,再不说正事,可别怪我不客气。”沈崇黑着脸吼叫道。不过,这黑,苏月恒总是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紫涨。 郑夫人却是冷静的多,只见她淡淡的道:“让她说,让她说明白。总要明白她怨怼的到底是什么。” 听了郑夫人的话,镇国公仿佛有点不好意思,但好像更不愿轻易驳了郑夫人的面子一般,到底退了一步,气呼呼的坐下闷了一大口茶。 于是,苏月恒就听到了自家公爹的一段风流韵事,原来,郑夫人的贴身丫头、也就田嬷嬷的女儿苗柔想要做沈崇的妾,郑夫人不答应,但是,经不住母女俩的哀求,最后到底看在昔日情分上答应了。 不过,虽然郑夫人让苗柔过了明路,但是沈崇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是不愿意碰她。最后还是苗柔耍了点手腕,趁镇国公醉酒爬床成功。 苏月恒一边听的兴趣盎然,一边有点不好意思的,毕竟是长辈的风流韵事,又当着大家的面儿。可是,现在不听也听了,此时要是突兀的跑出去,那更让人尴尬的。于是,苏月恒尽量的缩在那儿做鸵鸟状。 鸵鸟状态的苏月恒小心的觑了屋内众人的脸色,镇国公除了有些许恼怒而外还是很淡定,郑夫人神情淡淡,沈珏却是一片清淡。看着几人神色,苏月恒暗自咋舌,都是高人呐。 “......这些也就罢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柔儿生产的时候下毒手。郑宜婉,你怎么就下得了手哇,为了将孩子据为己有,竟然生生的要了柔儿的命。你这是剜我的心呐,我可怜的柔儿。”田嬷嬷说的字字泣血。 苏月恒正在满心八卦,听到这里精神一振,正题来了! 听完田嬷嬷的话,镇国公率先暴起喝道:“无知妇人,夫人怎么会对苗柔生产不力?什么将孩子据为己有?夫人有孩儿,要你女儿的孩子干什么?” 田嬷嬷此时满心愤懑,仿佛什么都顾不得的大声道:“她生沈珏伤了身子,不能生了。就一个儿子不保险,当然是多个儿子多道保险。杀母夺子正好。” “看看你们后面做的事儿,我们柔儿生了堂堂的镇国公世子爷,可竟然在国公府无名无姓。我儿尸骨未寒,你们当时就下了禁令,让所有知情人都噤口,都说是夫人生的。看看现在,有谁知道熠儿是我儿生的?” 郑夫人默然半晌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当日苗柔生产时,你是看着生产的,府医稳婆都是在的,难产之时,我要求保大,是你跟苗柔两人一力要求保小的。熠儿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我想着,这孩子小,可怜,就趁着小,当是我生的也一样。也免得别人诟病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