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铎将一杯酒递到她唇边,令窈张开唇瓣就要喝,刚要碰到杯沿,他忽地将青盅收回,一饮而尽。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任她气鼓鼓双腮饱满。 她眼神委屈,埋怨他:“先生吊人胃口,喂了酒又不让喝。” 隔着帷纱,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粉桃似的面庞:“为师替你挡酒,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还奚落取笑。” 令窈佯装无辜:“哪有?我说实话而已,先生的宽袖本就被酒浸湿。” 他一只手指顺着帷纱缓缓下滑,抚过她的鼻尖,点了点:“还不是为了你。” 令窈咯咯笑:“那倒也是。” 她最终还是没能从孟铎手里讨杯酒喝,就连山阳也被勒令,不准给她酒喝。 这里的酒烈得很,三四杯下肚,眼泪都会被辣出来,哪是她能承得住的? 登高台前,舞姬助兴,容姿上佳的女伎成群结队而来,对着令窈又唱又跳。 恰逢孟铎前去更衣,只一个山阳在跟前,她乐得轻松自在。 有一个梳高髻穿桃红云裙甚至贴到她身上,轻佻地问:“小郎君,可曾尝过女子的滋味?” 令窈不躲不闪,觉得新鲜好玩,声音故作沙哑,反问:“尝过又如何,没尝过又如何?” 那女子笑得更妩媚,双手勾过去:“若是尝过,云娘替郎君可惜,年纪轻轻就被人骗了身子,不知人间美味究竟是何滋味。” 女子轻解罗裳,竟是要当众同她耳鬓厮磨,令窈愣住,这时方知惹了麻烦,连忙推开。 推不开,反倒被人占了便宜搂住细腰。 “小郎君的身段,竟比云娘还要婀娜娇软。” 令窈脸红,向山阳求助。 山阳幸灾乐祸的目光投过来,似在问她,好玩吗? 令窈哼一声。 眼看那女子的手就要伸进她衣裳里,令窈急得不行,关键时刻,山阳终于出手。 他将她拎出来,亮出腰间利剑,无情冷漠对着人群一声吼:“都给我滚。” 女伎们被他吓得四处逃窜。 令窈松口气,想到刚才女伎们的热情迎合,问:“先生也被她们纠缠过吗?” “岂止纠缠,脱光了躺到榻上的大有人在。” 令窈耳朵竖起,试图窥出点秘闻:“那先生他有没有——” 山阳蔑她一眼:“先生不近女色。” “男色呢?” “一概不近。”山阳眼神疑惑,“你问这个作甚?” 令窈诚实回答:“我好奇嘛。” “你好奇什么?”身后传来孟铎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他已换下被酒浸湿的衣袍,换上一身绾色宽衫大袖,褒衣博带,头上的漆纱笼冠被一小支碧色簪铤取而代之。 君子翩翩,赏心悦目,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 令窈贴过去:“翡明总宴人人奢靡放dàng,我好奇先生是否曾有一段风流韵事。” “并非人人需要情爱的欢愉。”他清隽的面庞神情淡然,仿佛得道高僧看破世间红尘,即便她早就从他嘴里听过相似话语,再听一次,依然会为他清冷自矜的姿态感慨万千。 她知道他不是无欲无求的人,情爱方面无所求,定在别的事上野心勃勃。 他嗅见她身上的脂粉气,出声问了句。 令窈将刚才被女伎们围绕的事告诉他,孟铎眉头微皱,看向山阳:“你为何不阻止她们?” 山阳委屈,指着令窈:“是她自己要同人亲近。” 令窈见势不对,问:“先生,我做错了什么吗?” 话音刚落,前方有人气势汹汹而来,为首的是与她同台竞争的苏家七郎,他身边是刚刚那个同她亲昵的伎子云娘。 苏七郎大声嚷:“她是女的!孟家阿窈是个女子!” 众人纷纷侧目。 令窈一愣,恍然大悟方才孟铎为何忧心。 那些伎子有备而来,并非故意同她闹腾。 面对苏七郎的质问,令窈很快冷静下来,她正准备舌战他,孟铎站出来,将她护在身后。 “先生——” “莫要担心,一切有我。” 苏七郎见孟铎与令窈低声细语,丝毫不见慌乱,越发气闷,声音洪亮:“此事不能儿戏!请新状元入屋褪衣,自证男子之身罢!” 叶三拦住他,轻声:“苏兄。” 苏七郎挥开他的手,一双眼睛死盯令窈,不依不饶:“你戴着帷帽,又不肯出声说话,若心里没鬼,何须如此遮掩?” 旁人见苏七咄咄bī人,大概是喝醉酒了。众人皆知,苏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为免生事端,大家相劝令窈,让她进屋褪衣,以便堵住苏七的嘴,叫他无话可说。 令窈怎么可能答应。 她要进屋褪衣,那就是羊入虎口。 孟铎看向山阳,山阳心领神会,朝外而去,半晌后归来,凑到孟铎耳边,说:“先生暗中布下的人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