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玩心大发,挣开孟铎的手,爬上爬下,兴奋欢喜。前后都看完,累得气喘吁吁,才肯回到孟铎身边。 “先生,你怎会想起修这个?” 此地没有座椅,她满身是汗,不想坐地上被孟铎嘲笑礼仪,实在没力气站,只能假借问话的由头,不动声色将他当成人形柱子,背靠背,肆无忌惮赖着他。 孟铎蹙眉,下意识想要挪开,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停在原地,任她倚靠。 他轻启唇齿:“为师说过,要让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已学过星象,但书中所学毕竟是死物,活学现用才能融会贯通。” 令窈语气自满:“原来这观星台是为我修的。” “是。” 她笑意更浓,刚要再说两句,听得他添一句:“所以往后每日夜课要多添半个时辰。” 令窈一怔,旋即鼓起腮帮子,闷闷道:“先生真扫兴,明日我就让人拆了它。” 孟铎没说话。 令窈背靠着他,看不见他此刻面容神情,只得嘴上试探:“先生?” “为师在。” 令窈欲言又止。 片刻寂静后。 他问:“何事?” 小姑娘声如蚊呐,语速颇快:“我很喜欢它,谢谢先生。” 他没接她的谢,而是问:“为师教你的口诀中,秋夜北斗靠地平,下一句是什么?” 令窈对答如流:“ 仙后五星空中升。” 他继续考她:“斗柄西指?” “天下皆秋。” “斗柄东指?” “天下皆chūn。” 他点点头,又问:“五星是指?” 令窈:“辰星,太白,荧惑,岁星,镇星。” 孟铎甚是欣慰:“很好。” 令窈得了夸赞,浑身骨头都痒起来,百无忌讳地说:“先生,你教我这么多,就不怕害了我吗?” 孟铎疑惑:“何出此言?” 她笑道:“待我学成,哪还看得上凡夫俗子。” 孟铎一语点破:“你眼比天高,即便不学,也看不上凡夫俗子。” 令窈将后脑勺靠他背上:“那先生呢?先生博学,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要找一个合心意的枕边人,只怕难于上青天。” 孟铎:“既然难于上青天,那便顺其自然。” 令窈觉得稀奇:“难道先生从来没有过心上人吗?” “没有。” “先生当真冷血无情。” “情分很多种,不一定男女之情才叫情。有些人即便孤苦终老,也能怡然一生。” 令窈笑道:“看来先生绝不会痴情于谁,先生只爱自己。” “世间痴情之人多如牛毛,不差我一个。” “先生敢不敢与我做赌?” “赌什么?” “赌将来遇到心爱之人,先生定会像世间其他男子那般发狂发痴。” “绝对不会。” “若先生输了?” 他只觉得好笑:“从此你便唤我徒儿,我认你做师父。” 令窈哪料得到以后的事,她连自己的事都无法全盘把控,无非是为了玩笑,捉弄于他:“一言为定。”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清风繁星,桂花飘香。 令窈贪恋嗅香,满目星星,惬意至极。孟铎寡言,与她说上许多话,此刻便不再开口。 她喜欢同他讲话,他从不将她当小孩子,也不看重她郡主身份。她在他身边,无需拘泥,只需做当年那个十八岁的郑令窈。 她还想听他多说两句,拿出话来逗弄他:“我问过山阳,他说你们本该三日后才到,先生非要快马加鞭赶回来。” 孟铎忽略她话里的打趣,语调平缓,无情无绪:“在外耽搁许久,不想在路上làng费多余时间罢了。” 视野中有什么一晃而过,令窈惊愣,揉揉眼睛,喊:“先生,你看,是彗星!” 闪亮的白线劈开墨黑色夜空,一道又一道,轻曼飘逸,光彩夺目。 令窈第一次看见彗星如雨降落,前世她听人说过,却从未亲眼瞧过,她贪睡又懒惰,即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星象,也与她无缘。不成想,今日却yīn差阳错遇见了。 令窈屏住呼吸,目不转睛,被眼前美景惊得说不出话,震惊之余,听得孟铎玉石般的声音落下来:“好看吗?” 哪能不好看。令窈语气激动:“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了。” 他也仰头望星,喃喃道:“为师夜观天象,推测今夜有异象,果不其然。” 她一愣,随即被彗星吸引全部注意力。 星星将夜空烧亮,一串连一串。 她想,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夜。 令窈痴痴地看着,彻底沉醉其中,直至薄薄的夜恢复如初,孟铎唤醒她,她也不愿离开。 “再等等,兴许还有。” “没有了。” 令窈不甘心:“万一呢?错过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