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辰良小声说:“总得让你知道我身体大好。” “不用你告诉。” “如今我已痊愈,卿妹妹莫要再忧心。” “恬不知耻, 谁忧心你?” “你不忧心, 当日何必来看我?” 令窈语塞, 一张小脸恼红,“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穆辰良垂了脑袋,薄唇微抿:“我以为你原谅我,所以才肯去摘星楼探我。” 他语气无辜委屈,令窈听了来气,拿起案上的茶盏丢过去:“我之所以看你,是不想外人误会,说你穆少爷为救我从马上摔死,不治而亡。你死就死了,只要不赖在我头上,随便你怎么死。” 茶盏掷到屏风上,水渍晕开一小团,绿竹刺绣更显鲜艳苍翠。穆辰良紧挨丝绸屏风,差点被磕到,他下意识往后退半步。 百般懊恼也无用,是他骗她在先,她冲他撒气,情理之中。 穆辰良闷闷问:“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令窈不答话。 穆辰良恼极了自己:“我确实该死,或许只有死了,才能向你赔罪。” 说罢,他不再停留,一个劲地往屋外奔。 令窈愣住:“穆辰良?” 哪还有穆辰良的影子,他早就走掉。 令窈站起来,犹豫半晌,又重新坐下。 管他做什么?眼不见心不烦,他走了最好。 鬓鸦进屋来,看到地上茶盏碎片,惊讶问:“好端端地,怎么摔东西?又和穆少爷拌嘴?” 令窈:“不准提他。” 鬓鸦笑着收拾:“好好好,不提。” 翌日,摘星楼传来消息——穆辰良绝食。 郑大老爷傻眼了,才刚闹完,怎么又开始折腾了?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穆辰良昨日去过碧纱馆,从碧纱馆回去后,不吃不喝,大有绝食自尽的意思。 郑大老爷头昏脑涨,虽然急,但是没上次急,历经上次的事后,他看明白了—— 穆家小子不是个傻的,只是想让卿卿去哄罢了。 解铃换需系铃人,两个小孩子的事,闹着闹着就好了。 这次郑大老爷没再急哄哄去碧纱馆,而是让下人在府里传消息,好让令窈知道穆辰良绝食的事。 令窈听到消息,大吃一惊:“他真绝食了?” 鬓鸦将从外面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令窈:“说是从昨天开始不肯用膳,到现在也没吃。” 令窈先是一怔,旋即笑倒伏在案上。 她眼泪都快笑出来,鬓鸦推她:“这有什么好笑的。” 令窈笑得喘不过气:“再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你何时听过男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寻死觅活,亏他做得出。” 鬓鸦叹气:“穆少爷年纪小,一时想不开,意气用事,并不稀奇。再说了,他又不是为别人,是为了你。” 令窈撅嘴:“你怎知他是为了我,难道他做出的事,都要赖到我的头上?” 鬓鸦笑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日穆少爷从碧纱馆离开,你摔了茶杯,又不许我提他,两个人定是拌嘴吵架,你在这生气,他在那苦恼,谁都不痛快,你们俩何必呢。” 令窈圈住她脖颈,郑重其事:“鬓鸦,有些事,你不懂。” 鬓鸦好奇:“什么事?” 令窈摇摇脑袋。 她不说,鬓鸦也不追问,只说:“过去你常说,天大的事,也抵不上自己快活,甭管他什么赵钱李孙穆少爷,不就是个玩伴吗?高兴了说两句话,不高兴了抛开便是,有什么大不了。” 令窈喜笑颜开,靠进她怀里:“不枉我疼你,你句句说进我心坎。” 鬓鸦为她抚平鬓边额发:“穆少爷那,你打算怎么办?” 令窈懒洋洋闭上眼:“不怎么办,就当看笑话。” 鬓鸦以为令窈嘴里的看笑话,是放任穆辰良饿死,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 穆辰良绝食第三天,令窈命小厨房做莲花鸭签,秋jú蒸蟹,荔枝腰子等美味佳肴,又托郑嘉木去街上买来卤肘子和樱桃煎。 她高高兴兴进了摘星楼,坐在穆辰良面前,让拎食盒的丫鬟一字排开,取出吃食。 穆辰良眼下黑眼圈,俊白的少年面颇显消瘦,语气虚弱,明知故问:“卿妹妹,你怎么来了。” 令窈卷起衣袖,拿出一只卤肘子,大口啃吃:“听说你绝食,我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穆辰良痴痴盯着她以及,她手里的吃食。 他三天没吃,就光喝水,本来饿着饿着也就习惯了,如今闻到饭香味,又看她吃得香,他肚子咕咕作响。 令窈吃一口卤肘子,又去拿秋jú蒸蟹,发出满足的叹声:“真好吃。” 穆辰良咽了咽口水。 令窈嘴里吃着东西,余光去瞥,窥见穆辰良苦苦煎熬的模样,跟个傻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