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月十五
林岁宁沉默一会儿,淡声道:“你知道你卑鄙在何处吗?” “什么?” 林芳菲一时没反应过来,缓缓后,愠怒道:“你别不识好歹,若没有我给你引荐,张家的亲事岂能轮得到你,你真是狼心狗……” “城东的张公子,我有所耳闻,娶过两任妻子的,一个被逼疯,一个自尽而亡。” 林岁宁截断了她的话。 那个性子古怪的烂男人,在安淮县早已出了名,正经人家,谁会让自己家的闺女嫁过去受磋磨? 可笑这个三妹以为她足不出户,便是聋的,瞎的,对外头的事充耳不闻。 在林芳菲骤然阴翳的目光下,林岁宁有条不紊的叠好了桌上的衣服,塞回她怀里。 这破衣服,林岁宁不稀罕。 只是不想暴殄天物,毕竟是女工一针一线缝的,否则撕烂了丢出去,也好解一解心头之气。 “你就卑鄙在,即盼着我让出谢家的亲事,又不肯真心实意的给我指个良人。” 林芳菲面目扭曲。 在只有几盏摇曳烛火照明的昏暗夜色中,刷白的脸尤其突兀,状如恶鬼。 “我需要你让吗?谢元中意的本就是……” 话到一半,她又不说了。 林岁宁笑问:“说啊,中意的是谁?你吗?” 林芳菲不再吭声,抱着衣服往外走。 呆呆对着她的背影一阵呸呸呸。 有些时候,他还为拿林芳菲当挡箭牌心存愧疚。 现在想来,愧疚个屁。 对自家人那么大恶意,但凡她心存一点善念,也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 林岁宁似乎并没有将方才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她抱起呆呆,看着它气鼓鼓的样,噗嗤笑出声。 “你在气什么呀?” 呆呆短促低沉的叫了声,鼻子里哼气。 林岁宁说:“她啊,肯定是皇后一而再的为难,让她放弃留在东宫了,想谢元收了她。” 呆呆歪了下头,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林岁宁摸着它下巴,看它不自在的转过头去,继续说:“她这心思,太子会察觉的,对不对?” 呆呆点点头。 当然啊!看在眼里那都! 林岁宁又说:“你说太子是会看清她,还是心疼她?” 呆呆的胡须抖了抖。 心疼,开什么玩笑? 等着吧,明日就让你看一出好戏。 “睡吧,”林岁宁亲亲它额头,“明日是我生辰,我及笄啦。” 她沉默了许久,又很轻很轻的说:“如果姨娘在就好了。” 每年八月十五,只有姨娘和小桃会记得她的生辰。 姨娘会给她下一碗长寿面,叮嘱她不能把面条咬断,如此才能长久康安。 …… “周稷卿和方晚卿还没消息?” 太子晨起第一句话便是问这个。 山竹禀道:“最后有人瞧见周稷卿的马车便是在安淮县城门外,之后便凭空失了踪迹一般,周边几个县都没有人见过那辆马车。” 那便是毫无进展。 一排宫人跪着呈上金水盆,净巾,茶叶等物。 李玄泽盥漱过后,突然道:“方向错了。” 山竹颔首:“临近的城都找了,但凡马车能过的狭道也都追了,了无音讯。” 李玄泽道:“凭马车找人的方向错了。” 一辆马车要四处藏身总归是难。 正因如此,东宫的人四处搜寻,也先是问有没有见过这辆马车。 可周稷卿若是将那辆马车藏起来,再重新换个赶路的法子,并不难的。 山竹领悟到太子的意思,沉思道:“如此一来,更难找到了。” 李玄泽捏了捏眉心。 是的,而且周稷卿当真孤家寡人,没有一个血缘之亲,独来独往,有收养之恩的周老先生,也已于两年前病故。 他是没有半点软肋。 “及笄礼,送去了?” “送去了,是以梁王妃的名义送的。” 李玄泽挑了下眉,赞扬的看了他一眼。 “好。” 他并没有吩咐怎么送。 但山竹太懂主子的处境和意思。 主子还有些麻烦没有彻底解决,不愿大张旗鼓的,让林姑娘成为众矢之的,却也想给林姑娘撑腰,让她风光。 那么,借梁王妃的名义,再好不过。 旁人说不上什么是非,反而会敬畏几分。 李玄泽又吩咐道:“赐婚的旨意,等人多的时候再说。” 丢脸这种事,自然看热闹的人越多越好。 李玄泽写那道手谕时都愣了愣。 他怎么变得这样恶毒了? …… 屋子里所有伤人的锐器都被藏了起来。 甚至碗都换成了木碗。 周稷卿无论何时进去,她都在地上坐着,抱着膝盖,赤着双足。 他强行给她穿上鞋袜。 她会反抗的,只要那只手一碰到她的脚踝,耳光就接踵而至。 但今日,她没有挣扎。 “八月十五了。” 难得她主动说话,还是不带戾气的,周稷卿“嗯”了声,“八月十五了。” 方晚葶眉眼低垂,不知回想起了什么,眸中流淌过春风化雨的温柔。 只是片刻,那些暖意都散去了,只剩秋叶落尽的萧索。 周稷卿半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温声说: “晚葶,你来月事了,不能着凉,到床上去。” 方晚葶转而看向他。 “那你告诉我,百花宴那一日,你把岁宁带出去,做什么了?” 周稷卿喉间一滚。 “我没有碰她。” “除了这个。” “什么都没做,只是气你而已,”周稷卿哑声说,“你以为我对那么个小丫头真的会有心思吗?” 方晚葶唇边勾起讥讽的笑。 他心虚的时候,视线会向下瞟,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要你说实话,那一日,你到底为什么带她出去。你连坦诚都做不到,还谈回到过去?过去的你会骗我吗?” 周稷卿站起来,定定看了她半晌。 焦躁不安的扯了扯衣襟。 他的情绪越来越盛,一脚踢在墙根。 “你非要提林岁宁?不提她你能死是吗?” “好啊,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我把她带去,就是让陆怡玩的,陆怡知道了我们在书房里干的事,她总要找人追究吧。” “她当众把林岁宁衣服剪破了,把人扔水里了。” “人倒是没死,被捞起来了,落汤鸡似的。” “呵,你知道了,痛快了?” 方晚葶的瞳孔一点点放大。 周稷卿看清了她眼底的心疼,这种心疼,化成了铺天盖地的痛苦。 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胸腔剧烈的浮动,痛不欲生的缩起了身子。 像乌龟一样,把脸藏进了怀里。 周稷卿手指蜷了起来。 “你这么心疼她,有心疼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