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漫步，苏子意也还是头一回。入了夜，更显永州城太平繁华，街边商铺灯火通明，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有三三两两扎堆小娘子，也有执手而行小情侣。此刻他们在行人眼里，也是马上夜游的小两口，偶有侧目，也仅仅是看一眼，然后各行各路，各逛各街。夜市，果真是年轻人的天下。　　 两人边走边聊，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子意才察觉有异：街道有些陌生。　　 “刺史大人走错了吧，荣宅不是这条街。”她淡淡说道，心中却暗叫不好，莫非又要掳她？　　 “嗯，不去荣宅。先去严宅坐坐。晚些再送你回去。”严峥也不瞒，坦荡直言。　　 “听大人之意，有事要谈？”苏子意试探着问道，再决定下一步要不要当街跳马。　　 “嗯，就到了。在前面。”　　 正说着，严宅正门便立于眼前。　　 三人下马，严力牵着马绕去马厩。　　 严峥从下马就牵着苏子意的手未放，刚迈进院门，小管家便迎了出来，满脸带笑。　　 “郎君回来了。”　　 接着他目光往后看一眼，这小娘子有些眼熟，再看一眼，便愣得说不出话来，定定站在那里，直到严峥牵着苏子意进了书房，他才缓过来。　　 活着啊？小娘子？郎君是真的追她来永州做官……　　 书房跟从前用过的一个格局，看来这书房主人怀旧，执着于用惯的东西，使惯的人，住惯的屋子。　　 严峥拉着苏子意坐到书案前坐下，他也绕过去坐她对面。　　 这是个什么情形？这么正式……　　 “上次玉华楼吃饭，你说的那个梅花袖箭，本刺史等了你好几日都不来。又担心你私自找工匠去做，太危险。今日正好赶上，只好把你带过来。你把图纸描下，我想法子找人做。”严峥拿出纸笔，推到苏子意跟前，还贴心替她研墨。　　 苏子意把纸铺平，提笔，却未动，还一本正经说道。　　 “大人不会诓子意罢？万一拿了图，不认账，我岂不是亏大了？”　　 “想甚！本大人昧过你东西否？”严峥两眼一瞪，爷对你多好你是半点没记住？　　 “那倒也是。”苏子意想了想，他还确实从未霸过她的东西。可他是严家人，能信吗？　　 “还是先解解惑罢。你们严家要将苏家人除之而后快，你是严家人，为何不动手？”　　 “本刺史若动手了，你还能熬到今日，蠢问题。”严峥嗤笑。　　 “那我能信你否？”苏子意又弱弱问了一句。　　 “望眼九州，你交过的友，攀过的贵，能信者有几人？荣国公可信否？秦州牧可信否？荣家三兄妹可信否？李必敢信否？你那亲祖母，能信否？还有你处处为之谋官的刘长义，乃至他一家，能尽信否？你捋一捋再说。”严峥用尽了自己最大的耐心，她要再抬杠，非弹她脑门不可！　　 “那王福，还是值得一信的。还有那刘长义……”苏子意见他已有不悦之色，便小声说道。再仔细想想，她能信之人，还真是渺小又有限。　　 “王福？等下再说王福的事。先说那刘长义。究竟是他能保你，还是你能保他？你若选他，不如选荣济。刘长义再往上做官，也就是个纯臣，无根无基，全仰仗天子喜怒。近两三年为国种粮看似受天子偏爱倚重，而后呢？眼下涂州用得上他否？再一年永州还用得上他否？再两年凉州又容得下他否？”严峥一连串的问号，唾沫都喷了苏子意一脸。　　 她梗脖，不动声色伸袖，先擦擦额头，像是抹汗，后又擦擦面颊，鼻头，还有下巴，最后是两腮，颈脖……　　 一连串小心翼翼的动作，看得严峥忍不住闭嘴哼笑。接着从怀中拿着巾帕递给她。　　 “是爷替你着急，过激了。”　　 “意思，老子还得嫁荣济，才得保余生了！”苏子意感叹一声，接过巾帕，便认真的擦拭起来。若嫁刘长义，两人还真成了无根漂萍。　　 “眼下他着实是最佳人选。”对此，严峥也不得不承认，而荣济也毫不掩饰对她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