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木收了屈中战的钱后,如何保管好这笔钱,他费了不少的脑筋。钢铁厂财务部门已经下班没人了,监委办公室的同志还在南城没有回来,这钱放哪里呢? 李子木觉得自己又不能抱着这一大堆赃款回家。李子木这人比较迷信,来路不正的钱物他是绝不带回家的,那样非常不吉利。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六万块钱不是一个小数目。李子木虽然是巴山钢铁厂的中层领导干部,一个月才一千多块钱,一年的总收入也才一万五六千块钱。这六万块钱在他手里千万不能出现问题,不然的话他是说不清楚的。李子木既不能把钱拿回家去,办公室又没有保险柜,这六万块钱怎么放呢? 李子木先用报纸把钱包着藏在文件柜里,但他担心别有用心的人进来一下全拿走了,他就没有办法说了。李子木又把钱分开放在文件柜里几个地方,他还是担心被人进来找到了。李子木在办公室里东走西看,总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突然,他一下看到垃圾桶。有了!我何不把钱藏在垃圾桶里?于是,李子木用报纸把钱包好放在垃圾桶的最下面。 李子木办公室平时垃圾桶是放在门后面的,他担心晚上楼道失火,把木门烧了引燃垃圾桶把钱烧了,那样自己也说不清。他就将垃圾桶放在文件柜旁边,但又觉得放在那些地方不合常理,会引起进来人的注意。李子木想了想,干脆还是放在门口。为了迷惑人他故意撕碎一些纸条,并把水和墨水洒在上面,显得脏兮兮的样子。李子木还不放心,又在上面故意吐了一些口痰,这样才依依不舍的走出办公室。 李子木走出门几米远后又回到办公室看了一眼垃圾桶后,为了造成钱已经拿走的假象,就用报纸包上几本书故意夹在腋窝里,给人一种夹着东西回家的感觉。李子木尽管做足了这些功课,但那夜他根本没有睡好觉,始终担心有人进办公室把钱拿走了。 第二天起床后,李子木胡乱吃了一点东西,不到七点钟就往办公室跑。李子菊不知道李子木有什么事,追出门问道:“木哥,发生了什么事吗?” “三妹,你别问!我下班回来给你说!”李子木说后急匆匆的往办公室跑,办公楼门卫见他急匆匆的样子非常惊诧的看着他。 李子木打开门后第一眼就是看垃圾桶。还好!垃圾桶安然无恙的立在门后。李子木也不怕脏了,几下拨开上面的垃圾,从下面拿出报纸包打开一看,那笔钱完好无损,他心里的石头才一下落了地,他才如释重负的坐在椅子上喝水。 七点五十左右,张文同志来了,李子木连忙把钱交给他:“老张,这是屈中战昨天下午交来的六万块钱,你做好记录后把钱交给财务科。” 这时,李子木才彻底轻松了,他真担心这笔巨款在自己手里有什么闪失,要是那样的话自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子木根据自己经历的这种情况做出规定,监委以后凡是涉及金钱的东西一律由张文同志经手,由他记录登记和交财务科。 早交班会后,昌全礼同志代表审计调查组向李子木汇报说:“经过我们的初步审查,屈中战贪污公款是事实,具体金额数字还没有出来。我们只是根据他的白条子在认定,至于那些正规的发票,我们虽然有所怀疑,但我们都认可他是合规的就不予追究,你看我们这样处理如何?” “老昌,就按照你们这个思路进行下去。你们要找他本人谈谈话,告诉他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做出深刻的检讨,做好接受组织处理的思想准备。” 昌全礼同志随后带着调查人员再次到南城分厂,对供物资供应科的所有账目进行了清查。经过几天的清查,屈中战违规使用公款达十二万多元,有些可以说清楚使用情况,就不认定他是贪污。但有六万多元他说不清原因,那就认定他是贪污。 调查组最后提出处理意见,一是撤销屈中战南城分厂供应科长职务,做为一般职工使用。二是退赔公款六万元。 巴山钢铁厂监察委员会的处理结果公布后,当初向检察院举报的人,认为监委对屈中战处理过轻,又向检察院举报。钢铁厂监察委员会将案件材料转送南城区检察分院后,检察分院审理后作出结论:鉴于屈中战犯罪情节轻微,不予追究刑事责任,免除刑事处罚。 哪想到检察分院的这个结论竟然成了屈中战翻案的依据,他多次找李子木说:“检察院都不处罚我,你们监察委员会为什么处罚我?你们处罚错了,必须给我平反昭雪。” 李子木及监委多次解释,屈中战都不听,非要李子木给他平反昭雪,哪怕退休后,他也多次找李子木的麻烦,甚至控告李子木贪污了他六万块钱。 巴山钢铁厂监察委员会对屈中战的处理,李子木是开了绿灯的,他并没有按照规定处理。 上个世纪末本世纪初,钢铁厂职工的工资才一千元左右,有的职工甚至才八九百块钱。屈中战竟然贪污了六万多块钱,这个数字是相当大的。 案件经办负责人昌全礼同志对李子木说:“领导,按照要求是应该把屈中战送进检察院的,但是鉴于他的确在供应科长岗位上,工作是认真的也是做出成绩的,就不把他交到检察院去,但必须要开除他的公职。” 屈中战的事情出了后,李子木虽然没有参加直接调查,但他并没有闲着,而是通过南城分厂的领导对他做了全面的了解。屈中战是南城本地人,南城分厂扩建时占了当地的土地,屈中战就因占土地而参工。 屈中战初中没有毕业就参工了,但他能吃苦,在同期参工人员中比较突出,他先后当过副班长和班长,后来当了副科长,老科长退休后他就当了科长。 屈中战由于文化知识不高,管理粗暴,对职工开口骂爹闭嘴骂娘。因此,职工群众对他意见很大。但他喜欢结交朋友,爱用供应科的钱招待狐朋狗友。他的钱大多数就是吃喝玩乐花掉的。他的直接分管领导看上了这一特点,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都让屈中战买单。因此,屈中战贪污的部分钱款就被直接领导花掉了。 屈中战在交代时始终只说:“我贪污的钱不是我一个人花掉的,还有领导花了的。” 调查组要他说出是哪个领导,但他始终不说。 李子木和曾厂长清楚屈中战口里那个领导。曾厂长非常希望屈中战说出那个领导的名字,那样的话,钢铁厂监委就能直接对那个领导进行调查。 钢铁厂监委在对屈中战进行审计调查的时候,他虽然没有明说那个直接领导,但那个直接领导还是受到惊吓,主动把多吃多占的钱和物退出来了。这个领导做的非常高明,他没有把钱和物交给监委,而是交给钢铁厂工会,美其名曰:“别人送的礼物我交给工会,支持工会活动。” 屈中战家里两个孩子没有工作,妻子又有慢性病,一家人的生活全靠他的工资养活是非常紧张的。 李子木把屈中战的这些情况了解后,就不忍心按照规定处罚他。李子木对昌全礼说:“老昌,说真心话,我对屈中战的所作所为既痛恨又有些可怜他。” 昌全礼不解的看着李子木:“头儿,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老昌,我痛恨他的是,供应科的经费有限,他竟然大吃大喝用那么多,虽然有些不是他用的,是他的领导用的,那么多钱是供应科全体员工一年的工资啊!他在使用的时候就不想一想这是大家的血汗钱,他就那么乱花了,心里就不心疼一下?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是非常痛恨他的。” “头儿,现在吃喝风盛行,有时候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对!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又可怜他。如果我在那些位置上保不准我也会那样做的。所以,我既可怜他又有些同情他。” 昌全礼惊诧的看着李子木说:“头儿,你的意思是不是要对他网开一面?” “老昌,我了解了他家的情况,他家属有病没有事情做,两个孩子还在读书,一家人全靠他的工资维持生活。如果把他开除了,他已经四十多岁五十岁的人了,他上哪里去找工作?他一家人又怎么生活?” “可是,如果不按照规定处理,会不会引起不好的……” “老昌,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在起草处分决定的时候加上这句话,鉴于他认错态度好积极退赔,认真改正错误,决定对其宽大处理。” “头儿,这样处理领导那里通不通得过?”昌全礼同志担心的看着李子木。 “老昌,你们就这样起草文件,领导那里我去说,我估计曾厂长是会同意我们的方案的。” 昌全礼同志立即着手起草处分决定,李子木就去向曾厂长汇报他的想法。李子木虽然要求昌全礼按照自己说的起草文件,并且已经向他说了曾厂长会同意的,但李子木心里还是没有底,他不知道曾厂长会不会同意他的意见。 李子木来到曾厂长的办公室,曾厂长笑着说:“木监委,你笑嘻嘻的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吗?” 李子木笑了笑说:“好事就是巴山钢铁厂又多了六万块钱的收入。” 曾东厂长诧异的看着李子木:“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六万块钱?” “这六万块钱是我们的创收,如果被检察院把人逮去了,这六万块钱就没有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说的屈中战的事情啊?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李子木把情况汇报后说:“曾厂长,屈中战以前是我们南城分厂的先进,现在却是这样一种情况,还是很打脸的。我想,他整的钱不是一个人吃了的,有些事情是可以原谅的……” 曾厂长一下打断李子木说:“我知道你木监委是想从轻处罚了,你就直接说你想怎么处理他?” “曾厂长,我们的意见是撤销他的科长职务,按一般职工对待就可以了。” 曾厂长愣愣的看着李子木:“他贪污的钱怎么处理?难道还继续让他留在组织里面?” “曾厂长,他贪污的钱已经交出来了。他还没有加入组织。” “他还没有加入组织?怪不得啊!也好!这样的人没有在组织里好,免得被人说我们组织的坏话。木子,你们这样处理他是不是轻了?” “曾厂长,我了解了一下,这个人家里还是相当困难的,他搞的那些钱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得了的,很多都是他的直接领导得了的。我想,为了给他一个出路,我们就保留他的公职吧!” “木监委,你们应该要他把那个直接领导说出来。木监委,我跟你说,他那个直接领导是有大问题的人。” “曾厂长,你既然知道他有大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让他继续在那个位置上呢?” 曾厂长愣愣的看着李子木:“你是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啊?” 李子木不解的看着曾厂长:“我知道什么?我又装什么傻?” 曾厂长轻轻的笑了笑:“看来选你到监委负责是对的,你真的是不了解钢铁厂的人际关系。我给你说吧!屈中战的直接领导与熊书记有关系。” “啊!那个同志与熊书记有关系?怪不得屈中战宁愿自己始终扛着也不说出来,原来才是这么回事啊?曾厂长,这钢铁厂的关系太复杂了。” 曾厂长就把那个领导与熊书记的关系告诉给李子木,然后说:“子木,你说这人我怎么拿下来?” “曾厂长,你为了熊书记的关系不把他拿下来,但你完全可以把他调整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啊?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收一下手的。” “你呀!你也太小看此人了。把他调整到另外一个单位去,他又在那个地方去乱整,他不就把那个单位也搞坏了吗?” “那应该找他谈一谈啊!不能让他继续胡作非为呀?”李子木不解的看着曾厂长。 “你真的是一个傻木子啊!他的那些事情难道熊书记不清楚?熊书记都不找他谈我怎么找他谈?我给你说,我真的希望屈中战把他的事情说出来,那样我们才好找他谈。现在你去找他谈,他反而说你是诬赖他你怎么说?” “曾厂长,你们既然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了,那我就得要负起责任来。有些话你不好说,那我就出面替你说。有些歪风邪气还是要刹一刹了,不能任其发展下去。” “子木,你有这种想法是非常好的,我坚决支持你。不过你也要注意一下策略,不然的话会把你搞的灰头土脸的。” “谢谢曾厂长的提醒!我想就利用屈中战这件事情,在整个巴山钢铁厂开展一次廉洁自律教育,用屈中战的事情不点名的敲打一下所有的领导干部,以此起到震慑作用。” “子木,你这个办法好!前面的监委书记包括马上天同志都没有这样做过,你这样经常敲打着,那些人是会有所收敛的,最起码的是他们不敢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搞。子木同志,我支持你这样做。看来我推荐这个监委书记是正确的,我一定向省公司反应,早日把你前面那个副字去掉。” 李子木笑了笑:“曾厂长,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你要把我前面那个副字去掉,我是看到那些进去了的人可怜兮兮的样子,替他们着急。” 曾厂长愣愣的看着李子木:“你什么时候看到那些人的?” “曾厂长,不瞒你说,我的战友是第三监狱的政委,他那里关押的都是职务犯罪的人,我看到他们那个样子就想把我们单位科长以上的干部,分批带到监狱去参观,搞一次警示教育……” “子木,你的这个想法非常好!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教育活动。我们领导班子开会好好的研究一下。” 但由于有许多主客观原因,李子木的这个想法并没有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