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进见李恩西一队战船皆不见踪影,派了搜寻小艇出来寻找,才得知他被引入河道口。他大骂其愚蠢,却不得不前来营救。 李恩西三兄弟是河州海寇头子,顾舟山早与海寇有所勾结,一边花钱养着他们,一边利用他们敛财。顾方进与三兄弟并无多少交集,三兄弟是看着顾舟山以及钱的面子上才愿意与他狼狈为奸。 若是李恩西出了事,他怕局面不好控制。 远处旗幡飘扬,陆朔暗道不妙,急忙回去告诉许昭。 许昭立即指挥船队快速前进,绝不能被堵在这河道里。若是顾方进有援军从南江口而来,两面夹击,腹背受敌,他们插翅难逃。就算没有援军,他们被堵在这里出不去,届时要么打道回府,要么弃船上岸。 好在小泥鳅速度极快,陆续驶出河道占据上风口。顾方进的大船顾及到湖边水浅,没有靠太近。 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顾方进看着那些玩具似的小泥鳅,势在必得的说:“老朋友果然来了,正好一网打尽!” 许昭看着对面的战船,以楼船为主力,斗舰为先锋,四周艨艟走舸打游击。或许是怕火攻,除了楼船,其余船只周身皆有铁皮包裹,犹如铜墙铁壁,许昭看了又看,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陈子成眼睛都看直了:“我内个祖宗,海鳖孙儿这么有钱?” 许昭道:“他们就靠这些玩意儿吃饭。” 海鳖孙儿的玩意儿自然没这么专业,是顾方进找工匠改造的。第一批船打康州时被陆拂行毁了一大半,这是第二批。 陈子成又道:“若清先生,怎么打?我听你的,你让我冲我就冲,你让我退我就退。” “如今正值翡月湖枯水期,湖内洲渚暗礁,星罗棋布,对面那大家伙不敢轻易靠过来,我们也无法靠近他们。更不可能这样面对面耗着。”许昭看向一旁的陆朔,问道:“世子如何看?” 陆朔道:“火攻。” 陈子成道:“都是铁皮子,要多少火才能攻进去?船帆倒不是铁,但是这么远,我们的火球够不着啊。” 陆朔抿了抿唇:“突破周围防线,冲进去。” 许昭一脸严肃:“这样只怕有去无回。” 沉默半晌后他道:“若是打起来,千万不可恋战,敌进我防,敌退我退。最晚明日,归程和寒尽就能赶到,侯爷发现异样也会前来支援。我们得保存实力,留到最后决战。”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巨响,水面浪花三尺高。 陈子成将头盔一戴就要走,许昭急忙叫住他:“大成,切记方才我说的。”陈子成应了一声,下了楼船。 敌方以艨艟为先锋开路,后跟着斗舰为盾,浩浩荡荡冲过来。 陈子成第一次正儿八经上战场,更是第一次打水战。他兴奋地摩拳擦掌,召集士兵时只说了一句话:“娘的,管他什么玩意儿!干就完了!” 什么战术,什么计策,全忘了。 康州军占据了上风位,速度极快,势如破竹。陈子成带着牛皮小泥鳅很快就冲进了敌方船阵,一群还没脱离流氓气的士兵像逃出囚笼的野兽,遇船就撞,撞上就甩出钩拒将船死死拉住,后方拉弓射箭的紧跟其后,其余人见着机会就往敌方船上爬,第一批被打下来第二批踩着尸体接着上。陈子成全然忘了自己是将领,带头往前冲。冲上船后,更像是一群几天没吃饭的人陡然看见了食物一般,跟着陈子成举刀向前冲,一边骂一边砍。一群平日里作恶多端的海寇竟被他们一往无前不要命的架势给唬住了。战场瞬息万变,霎时间,陈子成就突破了敌军艨艟防线,直击斗舰。 紧随其后的陆朔还未反应过来就看着陈子成的船队消失在了眼前。 敌方斗舰俯视着小泥鳅,万箭齐发,箭雨簌簌而下,陈子成方举盾抵挡退回船舱内,小小船舱挤满了人。 船头插着小船帆的位置也有个小舱,用于观察水面情况,舱内有机关与底舱与舱外相连,用来指挥方向及作战。 陆朔冒着箭雨进了指挥舱,指挥着船靠近斗舰底舱。小泥鳅真如泥鳅一般,左摆右拐,直接撞向斗舰船桨。斗舰本就是逆风而行,动力全靠划桨。船桨被撞,斗舰便动不了了。海寇见普通箭矢没用,换成了巨弩。巨弩威力大,普通盾牌不管用,小泥鳅上的士兵闪躲不及,死伤无数。陈子成见状,学着陆朔靠近斗舰,破坏船桨。 经过一场恶战,海寇被逼着往后退,陈子成记住了许昭的话没有恋战,和陆朔一起退了回来。 许昭站在主舰甲板上,将战况尽收眼底。见双方各位退兵,他才回了船舱。 陈子成一边脱甲一边高喊:“爽!打得真爽!” 许昭却脸色凝重地盯着地图,愁眉不展。 “长史大人,我们打退了敌军,还截了他们的船,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许昭看了一眼浑身血亏的陈子成,指了指后背道:“先去处理伤口。” 陈子成动了动肩,“哎呦”一声,大叫道:“我说怎么这么痛!操!” 陆朔处理完伤口,又听手下将士汇报完伤亡情况,才得空去找许昭。许昭不在,舱内只有陈子成和叶双秋。 陈子成不解道:“若清先生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 陆朔道:“因为我们看似赢了,实则输了。” 陈子成疑惑道:“为什么?” 陆朔看了一眼叶双秋道:“顾方进人多船多,照现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是耗不过顾方进的。敌众我寡,最怕陷入消耗战。” 陈子成比着手指头算了算康州军和并州军人数,眉毛一下就拧起来了。 陆朔又看了一眼叶双秋,见他唇白干裂,倒了一杯水给他:“你在想什么?慕以怎么没跟你一起?” 叶双秋接过水,张了张嘴,正欲说话,许昭走了进来。 见人都在,许昭交代道:“今夜无雨无雪,加强巡视,以防偷袭。” 三人应下。 许昭看了一眼陆朔,陆朔点头,许昭看向陈子成:“今日第一战就迅速退敌,军中士气大振,打得很好。” 陈子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想起陆朔的话,神色有些复杂。他几次欲言又止,却什么都没说。 许昭等了一会儿,看向叶双秋:“双秋,你可知顾方进此次带了多少人来?” 叶双秋道:“起码五万人。” 许昭叹气:“若只有五万人就好了。” 叶双秋道:“跟随顾方进来的是一个叫李恩西的海寇头子,李恩西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叫李恩东,一个叫李恩南。这两日没看到他们,想必后面还有援军。昨天打得艰难,侯爷也受了伤,后面不容乐观。” 陆朔补了一句:“顾方进就是胜在人多。” 陈子成一掌拍向桌子,将三人吓了一跳,皆转头看向他。他烦躁地抓着脸,说:“我今日犯错了!” 陆朔一脸不解道:“你何错之有?” 陈子成道:“我打法不对,不能带人硬上,赢是赢了,打也打爽了,但是弟兄们伤亡惨重。本来我们人就少,这下更少了。” 许昭安慰道:“今日是康州军的第一战,就得这样打,打出气势!打出声势!打出优势!有你这一战打底,将士们信心倍增。” 陈子成狐疑道:“当真?” “当真!”许昭坚定地点点头,“但是后面我们得换个打法,争取用最少的伤亡让那些海贼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许昭挥了挥拳头,陈子成听得热血沸腾,激动道:“好!听若清先生的!” 许昭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今夜至关重要,若敌军来袭,记得周旋为主,不可冒进。” 众人都疲惫不堪,却没人敢放松警惕。夜里顾方进果然派人几次偷袭,幸而许昭有所防范,未让其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