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既然这个家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走吧。”年子贵斩钉截铁地说道。 白露这才发现,即便年子贵没了双腿,也没了财富,可是他眼中的那抹亮光,却是怎么也不肯熄灭的。 所谓男人的血性,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只是白露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因着年子贵眼中的坚定,险些害得林氏丢了性命。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下,周氏只是十分柔顺地点了点头,有些吃力地扶起了年子贵,“霜儿,我们走。” 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听了这话,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扶着年子贵飞快地逃离了年家。 年子贵一家走了以后,许氏便扭了扭身子,带着孩子和年子华一起回屋去了。 至于年老太太,她则是径直向年子富伸出了手,“卖鱼干的钱呢?你不会背着我私吞了吧。” “怎么会呢。”年子富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总是防备着自己的娘亲,苦笑着将事先就已经准备好的四两八钱银子交到了年老太太的手里。 年老太太认真的数了三遍,这才放心地将银子锁进了柜子里。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停地嘟囔道,“怎么就给四两八钱银子呢?像冯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一定是不会在乎这些小钱的。子富,你说,人家是不是给了你五两银子?而那剩下的二钱银子则是被你偷偷藏起来了?” 闻言,文洋等人皆是愤愤不平地看向了年老太太。 可年子富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只领着自己的媳妇儿和孩子回了房间。 进了房间以后,白露随手便将门关上了。 “爹,奶她怎么能这么说你呢?”文洋还是想替年子富打抱不平。 从前他不知道自己的爹有多辛苦也就罢了,可今天,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了赵家村离白沙镇到底有多么得远。 他爹就这么拉着四十多斤重的鱼干,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冯家。 年老太太不对他说声谢谢也就罢了,可为何还要怀疑他们的爹爹呢? 年子富摇了摇头,目光温和地看向了文洋。 对于年老太太的怀疑,年子富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起先,他听年老太太这样说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失落,可现在,只要他能护住自己的三个孩子,那也就够了。 “文洋,你先别说了,快把芙蓉糕拿出来吧。”年子富笑着道。 听年子富这么一说,文洋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了包裹好的芙蓉糕,炫耀似地摆在了林氏的面前。 “这是?”看到桌上摆着的东西,林氏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这真的是芙蓉糕啊。” 林氏小的时候,也曾和他的爹娘一起去过镇上一次。 林家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林氏的爹娘对林氏还是极其疼爱的。 当时,他们用为数不多的铜板替自己买了一块芙蓉糕。 那芙蓉糕的味道,她直到今天,也还记得。 “当然是芙蓉糕了。”年子富笑着道,“这可是儿子和闺女一起买来孝敬你的呢。” “买的?”林氏蹙了蹙眉,似是没听懂年子富的意思,“不是冯家的人送的么?” 当年,那福全给年子富点心的时候,他还未娶林氏过门。 只不过,二人成亲以后,年子富曾把这段伤心往事当成笑话一样的讲给林氏听过。 所以,当林氏看见芙蓉糕的时候,便下意识地以为这糕点也是冯家送的。 “当然不是冯家送的了。”文洋开心地解释道,“这芙蓉糕,是用我们赚的钱买回来的呢。” “赚得?怎么赚的?”林氏诧异地说道,“你们真的将芦粟汁卖出去了?” 其实林氏和年子富一样,他们并不相信这三个孩子能真的做成什么买卖,他们之所以会同意带他们进城,无非就是不忍拒绝他们罢了。 “那当然了,不仅卖出去了,还挣了好些银子呢。”文洋笑着道,“娘,你快将这芙蓉糕吃了。我再慢慢跟你讲我们放芦粟的事情。” 于是,就这样,林氏一边吃东西,文洋一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林氏。 后来,林氏的眼睛里慢慢有了泪水。 “娘,你怎么哭了?”文洋不解地看向了林氏。 林氏却胡乱地擦了把脸,摇着头道,“娘没哭,娘这是高兴地。你们有出息,所以娘高兴。” 也不知为什么,当白露看见林氏那赞许的目光的时候,她也竟油然而生出了一种自豪感。 白露心想,她大概是真的把林氏当成自己的母亲了吧。 而林氏这边刚吃完芙蓉糕,年老太太那边就要骂了起来,“老三家的,你现在还不做饭,是想饿死我这个老太婆么?你个懒货,我当年怎么就瞎了眼同意让你进门了呢。” “娘,我这就来了。”林氏胡乱地擦了擦嘴,转头就往厨房去了。 与此同时,白露三人也相互使了个眼色,彼此拿着篮子往屋外去了。 “奶,我们一起去割猪草了啊。”这三个小家伙说完,便像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年老太太张了张嘴,似乎是不知道该骂什么,只能低声地啐了一句,“小兔崽子,跑这么快也不怕摔死。” 等到了后山,他们便又一次兵分两路,由文洋去割猪草,而白露和谷雨则直接去了长有芦粟的池塘。 “白露,小心。”快到池塘的时候,谷雨忽然一把抓住了白露。 “你看,那边儿是不是有个人啊?”谷雨有些害怕地说道,“还是说,那边那个是水鬼啊?” 听谷雨这么一说,白露便也紧张了起来。 她倒是不怕什么水鬼不水鬼的,只是这天都已经黑了,她实在想不出为何还会有人坐在池塘边上。 不过,白露再这么定睛一看,竟是笑着道,“哪里有什么水鬼啊,那个是俊鹏哥。” 说完,白露便脆生生地唤了一句,“俊鹏哥,你在这干什么啊?” 赵俊鹏听见了白露的声音,先是身子一僵,随后便上前一把握住了白露的手。 昨天,他跟着自己的娘亲回家以后,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 所以今天一早,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想来这里和白露道歉。 他知道,每天早上白露都会和文洋他们来这里割猪草的。 可不巧的是,他在这等了一天,却连白露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因此,他就更加肯定白露妹妹一定是生自己的气了。 如今,他看见了白露,便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 “白露妹妹,你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啊。”赵俊鹏有些紧张地说道,“文洋都和我说了,你是不小心掉进河里的,根本就不是为了勾引什么富家公子的。还有万家,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嫁去万家,前段时间你老往万家村去,那全是迎春硬拉着你去的。” 看着赵俊鹏那坚定而又喜悦的目光,白露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生过赵俊鹏的气。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气的。 兰花婶子虽然是林氏的朋友,可白露却并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朋友。 因为她不曾把兰花婶子放在心上,所以当她说那些误解自己的话的时候,白露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感觉。 她都没有因此生兰花婶子的气,又怎会迁怒到她那个无辜的儿子身上呢。 更重要的是,她去没去万家村,有没有勾引富家公子,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赵俊鹏又为何如此在乎呢? 难道? 想到这,白露忽然想起先前谷雨问自己到底喜欢喜欢赵俊鹏的事情来了。 那时候,她还心里笑谷雨像个媒婆,可现在她才明白,所谓空穴来风,多半是必有其因啊。 这赵俊鹏,大概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这倒也不是白露自恋,而是赵俊鹏表现得实在是太过热烈了。 想到这,白露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些生疏地说道,“兰花婶子的那件事情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俊鹏哥就不要多想了吧。” 赵俊鹏见白露把手抽走了,眼中立刻闪过了一抹溢于言表的失望之色。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道,“不生气就好,不生气就好。对了,谷雨妹妹,白露妹妹,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啊?” “我……”白露看了看赵俊鹏,又看了看池塘边的芦粟,忽然就做了个决定,“俊鹏哥,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合作做生意啊?就像上次卖芍药花的那样?” “做生意?”赵俊鹏有些奇怪地看了白露一眼,后又恍然大悟地说道,“是不是赵爷爷那里又缺什么药材了啊?只不过,这芍药花是不能再采了。若是把它们都采光了,明年可就长不出新的芍药花了。” “不是卖花给赵爷爷。”白露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强调道,“是真的做生意,去镇上那种。” 接着,白露便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了赵俊鹏。 闻言,赵俊鹏惊地张大了嘴。 昨天,文洋把那一百文钱送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十分惊讶了。 没想到,今天白露竟然又赚了五两银子。 赵俊鹏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不点儿,心里忽然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他喜欢的姑娘竟然这么聪慧,这可叫他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