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月在质检车间上班,我热情高涨,心里异常渴望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打拼出自己的未来,尽管厂里的人文环境并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说是质检车间,实际就是一张烂桌子,两个老女人。女人一个姓张,一个姓王,两个居然都是家乡人,再加上我热情的“张姐、王姐”称谓,家乡长家乡短地套近乎,很快就和老女人们谈笑风生,打成一片。上班的第三天,我就缠着车间主任张姐给讲解质检指标。每次张姐说到重要的技术指标,比如坯布的疵点判断,美国四分制、中国国标等技术时,我都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并把每样的疵点坯布剪成小块,贴在笔记本上。两个老女人打小都生活在别人崇高的阴影里,没想到今天翻身农奴成教书匠,心里的满足感被我的虚心求教激发得淋漓尽致,再加上我只是实习,不会抢饭碗,因此就少了技术打工者留一手的心态,索性就竹筒倒豆子,穷尽毕生所会。教无所教时,恨不得把自己家常小炒也教给我充数。 我学得主动,学得快乐,上班也就干劲十足。每天最早上班,最晚下班,打扫工作室,端茶递水也就成了份内之事。周六下午,临近下班。厂里来了一批坯布,一个瘦竹棍的男人做贼式地把四周扫视了一遍,贴在张主任耳边密语,张主任不停地点头,并不断向我投来戒备的眼光。 “徒弟,这是远宏坯布厂的何总,你去办公室领袋茶叶。给何总泡杯茶”张姐和颜悦色地说。 我似有领悟,点了点头,飞速地向办公室跑去。 “慢点,别急!”张主任在背后叮嘱。 我很疑惑张主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和何总似乎有秘密,我不敢一探究竟,因为我知道张姐是得罪不得的。 我一个人在车间闲逛,尽管耳闻厂里一直亏损,但却发现眼前总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我走到成品车间门口,正准备往里走时,一个戴眼镜的,头发有点少的中年男子叫住了我。 “你干什么的?”中年男恶狠狠地问。 我停下来,大脑高速运转的结果就是据实回答:“张主任叫我拿茶叶。” “什么张主任?你脑子进水了?茶叶是到成品车间来拿?”中年男子一幅鄙夷的样子。 我忍住气,“我才来,还不熟悉。但请你注意你的用词。” “用词?这车间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吗?我说你脑子进水了,是对你客气了,你知道不?”中年男子愤怒地说。 我转身离开,中年男子在背后抱怨:“这是什么厂,什么都能来。” 我停住了,想发作,回想到杨经理的提醒,加快脚步,向厂行政部走去。 磨蹭了快半个小时,我拿着茶回到了质检车间,何总早已不知去向,张主任拿过茶叶什么也没说,转身看了看表,“啊,快下班了。徒弟啊,今天我和小王有事就先走了。” 我向急匆匆远去的两个老女人挥手,刚才无端的挨骂,肚子里的气还没散去,便将所有怨气集中在脚上,发泄在一旁的坯布上,坯布散落一地,我慢慢地捡起,发现布的光泽度很好,我挪了一捆在验布桌上,摊开看了看,凭借这些天的学习,我知道这些布都是好布。 我心里纳闷“这张主任也真是的,这么好的布为什么还要支开我?” 我把布放回了原处,发现旁边还有很多打着“远宏坯布”字样的布包,顺手拨开了一捆,发黄、水渍、散着霉气的坯布静静地展现眼前,我急速地翻动着,惊诧的同时又打开了好几包布,都是次品。我终于明白了张主任支开我的原因!这是厂里的经销布,坯布质量直接影响着厂里面成品布的质量,这样的坯布染色是要出问题的! 我迅速地把包恢复原样,我明白,要呆下去,现在不是出头时。 忽然,一阵铁门撞击声,我爬在坯布堆上往外望去,成品车间门口,一个黑影正费力地抱着一捆布,向墙边走去。 一声口哨声,墙头上出现一个人影,下面的黑影迅速地把布扔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