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镇南王季风回禀圣上,带领属下离开京城的同时,另一边在幽冥山里面的小结界里,陌离正盘膝而坐,双目紧闭,面白如纸。 她完全不知道临月已经对她起了必杀之心,也不知道季风正带人快马加鞭而来,想要阻止临月朝自己和梁宝暗地里探去的利爪! 陌离此刻正在调息。 在数月以来,反复的冲击小结界失败之后,她的状态变得十分差劲,差劲到连自己都感觉到了。流风看不下去,于是告诉她:叫她暂时先停下来,等完全调整好了心态,再去试着突破自己。欲速则不达。 陌离十分信任流风,于是依言而行。 回雪运完一个周天,忽然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小结界里的陌离,忍不住对流风说道:“难得,你倒是肯费心为她思虑如此周全。” 流风平静的回答:“她既然两次误打误撞求到吾这里,那便是冥冥中的安排,她应该得的机缘。” 回雪却淡淡说道:“但愿如你所愿是一段机缘,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何出此言?”流风反问。 回雪沉吟了片刻,又瞥了一眼结界里的陌离。只见她容颜冰冷如同九天之上的雪女,莫名竟能看出几分圣洁的味道。 “也不知为何。然而吾见到此女的头一眼,就感觉……非常的不喜。” 不喜。流风咀嚼着回雪的话,神情逐渐凝重。 修士的不喜,和凡人不同。 他们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对心境的情绪的掌控已经极为沉稳。表面的人和事,已经不可能引起他们的心境波动。 因此,如果修士对某个人的第一感觉不喜,那么,此人必定于他修行有碍。要么便是他们之间存在一些不太好的因果,要么便是他们有宿命的纠缠,甚至是一段孽缘! 流风转开眼眸,将目光投向陌离。 陌离还在努力调整自己。但从她偶尔紧绷的下颌,以及浑身发紧的肌肉可以看出,她很难彻底平复心境,调整忍耐的十分艰辛! 流风微微摇头。 陌离心中暗藏如此滔天仇恨,一句简单的放松心境,岂是那般容易做到! 想要真正突破结界,突破她自己,只看她有没有这个造化,有没有足够的福运,能顺利闯过心境这一关了! 掐指算了算,流风重新合上了眼。回雪随即也合上眼睛沉浸入了自己的境界。三个人,三种完全不同的心境,相对无言,各自闭目修炼。 一晃,竟然便是经年! 这日流风忽然心有所感,睁开了美眸。他抬头看去,只见天上居然正在飘飘扬扬的下着鹅毛大雪! 方才醒悟,原来外界已然又到了冬天。 再看那个小结界,已经被冰雪全部覆盖,重重叠叠。雪花已经完全淹没了里面之人的身影,积压如山! 突然,有轻微的“卡卡”声响起! 流风眉心一跳。 他闻声抬眸望,却见原来声音是来自于那方小结界!它不堪冰冻和重负,竟隐隐有了开裂之象! 几乎就在结界出现裂痕的同时,厚厚的冰雪后面,腾地冒出了兀自喷吐着寒光的刀尖! 落雪刀终于寻到时机。它握在主人镇定的左手,破冰而出,随即转动手腕奋力一搅!那方小结界便再也承受不住,彻底破裂开来! 这动静也惊动了沉浸修炼的回雪。 他张开了眼眸,先与流风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站起身来! 许久未见,陌离一头墨发似乎更长了。已经到了小腿处,海草般漫天飞舞。 她站在结界外面,左手轻握落雪,冰冷的面容无悲无喜,似哀似伤,又似已斩破红尘,无欲无求…… 缓缓扫视了一遍四周,对回雪的存在也是波澜不惊,最后转过身来谓叹一声,飒然收刀还鞘,单膝跪下: “弟子方陌离,今日幸不辱命破开结界。请问师父,可算过关否?!” 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很快盖了陌离的满头满身,让她成了一个真正的雪人。 她根本没有注意那雪下得如何姿态万千,也丝毫不顾满身的雪。只是目光沉静,淡漠无比,却又坚毅异常! 流风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这漫天大雪,微不可及的轻轻叹息了一声。 “天意如此。” “那便,可。” …… 多日不曾看到外面的天空了! 陌离站在决明谷中,闭目抬起脸来,深深做了个呼吸。再睁开,天空一片清澈的蔚蓝,半点雪花皆无。 早已习惯了幽冥山与外界的截然相反,对此已经不再感到惊讶。陌离抬脚往谷后而去,先去凭吊了弟弟和师父。 一年时间飞逝! 埋葬弟弟的地方,早已不再是黄土戚戚。有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残留覆盖了地面,裸露的枯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谁能想到在这些底下,却有一个年轻的少年正在长眠? 陌离面无表情的站立着,半点眼泪皆无,看了许久许久。 接着,她离开了这里,又来到师父的碑前,将老树下埋的最后一坛子酒挖出来,尽数倾浇在了碑前! “师父。” 陌离跪在碑前呢喃:“你徒弟要去了。流风说我破开了结界,可以去复仇。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境,却依然静不下来?” 没有人回答。 四下里静的出奇,只有轻轻的风声。 过了片刻,陌离站起身来。 浑身似乎轻松了一些。仿佛有新生的力量从身体深处蔓延而出,许久未曾归来的倔强,重新回到了她的心中! 左手微动。 落雪刀出! 一刀斩出,劈碎了酒坛! 酒坛中余下的酒液尽数流出,浸湿了地面,又迅速被泥土吸收不见。 提起落雪,再一刀! 割破了掌心。让鲜血渗出,浸遍刀身! 以我之血为引,重铸落雪刀魂! 收刀还鞘,陌离转身大步走向谷外。长发漫天飞扬,孤寂身影飒飒,如北漠最高冷的雪山。 如果,她还有回来的那一天。 又或许, 永远不能回来,不能再见…… 那便在另外一个世界相遇,让她重新拜故去的师父为师!能和爹娘、师父、兄弟、同门重新相聚,也是上天的恩赐与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