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医者自救的一百种方法
宿织掀开帘子,牛车前面已经围了一大圈人,看热闹的,关心事态发展的都有。 可尤以面上带着又喜又忧的神色,还杵着拐杖的老人家居多。 谢明宣取出帕子,在宿织下车前,风度翩翩地搀了她一把。 为首的老人很明显是认识他的,面上难掩激动,却又打量了一眼身边的宿织:“谢大人,您可终于来了,不知这一位是您的……” “她是我小师妹。”谢明宣说完,还不忘细致地替宿织摘去头上的碎叶。 宿织发誓,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四师兄这么以礼待人,甚至到了体贴入微的程度。 村长的脸色立马变了,他又把腰向下弓了点,对宿织恭恭敬敬地说:“是老朽眼拙了,竟没看出姑娘这周身的气派。那,两位大人不妨到老朽院子里坐下喝喝茶?” 合着他们还带有色眼镜看人……难怪四师兄最开始对她表现得那么重视。 谢明宣摇了摇头,“不必,直接带我们去现场,附近没人动过吧?” 村长一拍大腿:“哪能呢,自从您说过现场的一草一木皆是物证之后,老朽就把那一块地全封死了,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谢明宣闻言,看了宿织一眼。 宿织瞬间意会到他的意思,挺直了背道:“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务必给……” “呃,还不知死者名姓?” 她挠了挠头,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上前垂泪道:“姓李,他可是我一家的救命恩人,若没有李医师,我家男人早几年前便去了,为何好人会落得个这样的结局呢?” 说话间,几人到了晾杆跟前。 晒满药材的竹筐下,躺着一个人。 谢明宣走近去看,那人身上被捅了七八个窟窿,某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惨惨的骨头。 他眼睛瞪得快要泛出血红,嘴也大张着,一只手无力地往外伸,往身后看,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宿织是第一次与死人靠这么近。 脸唰一下变得苍白,胃里传来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她吓个踉跄就要向后仰时,被谢明宣眼疾手快地攥住了腕子。 他低声道:“沉住气,拿纸笔出来,接下来我问的话,你觉得有价值的就记上。” 宿织混乱地点了点头,谢明宣扭头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死者的?” 妇人怯生生地开口:“是我。” “夫人如何称呼。” “我夫家姓付,住在这有十多年了。李医师是咱们村里长大的,当初镇上要调他走,待遇更优厚,他硬是不肯,就在这生了根,做个赚不了多少钱的小医师……说得远了。” 宿织在卷轴上奋笔疾书。 付夫人擦干净眼泪,“那天,我夫君偶感风寒,我陪着他,想找李医师抓两副药,回家就水服了。” “却不成想……等我们到他院子里时,人就躺在这儿,凉了好一会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只好告诉了村长。” 村长忙点头:“对,当时就是付家媳妇报的信,再后来,两位大人也都知道了。” 谢明宣垂下眼,说不准是信了还是尚存疑虑,总之,他绕过了这个话题,转而朝着人群问道:“那么当日,还有谁来拜访过李医师呢?” 村长回忆了一下:“实在太多了,李医师看诊不要钱,只收一袋稻谷,或者一块卤猪肉。每日来找他看病的人,多是长了年纪的,想必没有作案的嫌疑吧?” 宿织觉得奇怪,就算是现代的医院,也不可能只有一位主治医生啊? 她问:“村里没有其他的大夫了吗?” 村长道:“原先还有一个,不过在出事前两天回家了,到今天也没回来。李医师只好替了他的位置,一个人做两份工,每日牺牲出休息时间,连吃饭都顾不上。” 谢明宣又看了眼死者,对妇人道:“我能见一面您家夫郎吗?” 付夫人顿时攥紧了手中的襁褓,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先前提到,我夫君身子不适,恐怕传染了两位……” “无碍,”谢明宣淡定自若道:“我同样也是一名医者。” 宿织在他背后探出头:“我有内力护体,不怕这个。” 付夫人低下头沉思了一下,眨了好几次眼,才道:“也好,可我夫君今日吃过药后,现在睡得很沉,不如两位暂且住下,等明日一早,我带着夫君来见你们?” 宿织听着不对劲。 一晚时间,能做的事也太多了。 这样无理的请求,四师兄不可能同…… “好。” 出人意料的,谢明宣张口答应了,“身子为重,只不知我与师妹今日歇在何处? “此处距我师门距离遥远,不宜耽误太久,后日之前,我们就得离开,因此不必大动干戈。”他看了看刚来的那条小路,掰起手指默默算了一下时辰。 宿织觉得更古怪了。总共就没多久,这也需要数着指头过日子? 原本急得满头是汗的村长,终于能插句嘴了:“大人们可住在老朽家中,家中有现成的卧房三间,晨起还会磨了细面做早餐,定不会让大人们吃苦。” 谢明宣颔首,应允了这个建议。 深夜,街上梆音响起。 宿织却还未换下白日里的衣裳,她走出房间,透过纸糊窗的男子倒影,她挥了挥手。 房门开了一条缝隙。 宿织立刻打开门钻进去,谢明宣端坐案前,桌上摆着李医师曾用过的一套银针。 他递过去一杯热茶:“更深露重,辛苦你来这一趟,没惊动其他人吧。” 宿织自豪地开口:“要论神不知鬼不觉,整个太羲门,谁能比得上我?” 其实也跟她修为实在太低有关…… 夜间巡逻的弟子,估计能把她那点动静,当作猫儿觅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哦?”谢明宣好笑道:“所以,前阵子膳房里莫名其妙消失的肉馅饼红豆汤蛋黄酥,都是你顺走的?” 宿织立马改口:“但我突然觉得,还是五师兄比我更胜一筹。” 谢明宣早就猜到她会住么说,他看着宿织火急火燎地饮尽了整杯茶后,才收敛了笑意,“好了,说正事。” “经过这一番盘查,你可看明白了,凶手究竟是尚在暗处窥伺的邪修,还是那些流着眼泪的乡亲们?” 宿织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只说对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