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如你的妹妹一样，从来不是我的拖累。”皇羽锺扬扬下巴，青铜钟高的幻影在他身后现形，“就算挚儿实力不如宿宿出挑，但是在兄妹关系上到底比你们兄妹更胜一筹！何况，你别忘了，在我与挚儿的排位中间，还有羽磬。我与你是一样的，凭什么你把我丢下、要一个人去冒险？” 　　 皇羽锺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星落原野是，你明明向我保证会安然无恙回来，可是结果呢，结果却让我一个人空守百年。如果今日之事没有惊动宿宿和穷绝，你是不是打算让我空守余生了？你明明与我有诺言，荒川的少府主和东秦的少府主，会相携保持着荒川一支的荣耀，你说你会与所有人配合，在所有至关重要的场合却只会选择我。我如今不顾一切，你却一意孤行。我不想忍了，给我一个准话吧。” 　　 青铜钟完全凝结，皇羽锺红了眼眶，却依旧维持着平静的声音：“东秦的压力，荒川的压力，我都一直扛着，我不想我的弟弟妹妹如我一样如履薄冰、瞻前顾后。我也不喜欢这些，却因为你的诺言，我一路撑到现在，拒绝了夜阑的示好，也拒绝了泗霂的援助。百年之期，我们是否，还如旧？” 　　 岚峰爻看着对面的青年，收刀回鞘，浓墨重彩的古木苍榕在身后凝结，他向前走了几步：“终究，是我年少猖狂自信，耽误了你。”他凝聚出雪白羽翼的幻影，岚峰爻看着对面的青年，继续说道：“羽锺，我以为不说，这百年的空缺，我们可以视而不见。是我当年不告而别，让你空待百年。” 　　 皇羽锺神色不变，依旧看着他。 　　 “狂风印信，是我对你这百年能做的唯一的补偿。”岚峰爻垂眸，握紧了佩刀，“你因为我断开了东秦与荒川的联系。我听说了，东秦族内的压力。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走到这个地步，你是重诺的人，羽锺。我不再担任荒川少府主这一职责，但是当年与你定下约定的，却是下一任荒川府主。” 　　 皇羽锺忽然笑了，青铜钟都开始颤抖：“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 　　 岚峰爻摇摇头：“不，这不是我的答复，羽锺，你不应该困囿于我身边。” 　　 对面浅金衣袍的青年忽然笑了，好像轻轻一碰就会裂痕弥漫：“太迟了，峰爻，太迟了。你忘记了吗，我们早已扬名，也早已绑定在了一起。你唯一做对的事，就是没让星落原野波及到东秦府，但你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没让我随你们一同出征大漠！你当年没有带我一起，导致星落原野发生，你今日将我困于长风排斥在外，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如何撑过这百年，你有没有考虑到如果你真的死了我要如何撑过这余生？重云与军场，都再没有第二个你了，都再没有一个能够让我完全信任的人，也再没有一个像你一样完全相信我的人了。” 　　 掷地有声，皇羽锺看向他，与青铜钟一色的眼眸忽然弯起：“你别忘了，我原本的模样。我和你一样疯狂，今日，你要是敢说托付、遗留，你信不信，我会与你同归于尽？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宿宿还在。” 　　 “宿宿在又如何？她与穷绝绑在一起。就算挚儿陪着我，但是东秦的实力注定了东秦只能成为辅佐，你是我挑选的人，东秦少府主，一生只会选择一次。就像我父亲选择了前任荒川府主，我选择了你。你若是死了，我东秦如何自处？我皇羽锺如何自处？岚峰爻，我与你讲过，我不信你会忘。就算三府凭证在，我能够以阿兄的身份去辅佐她，可她终究不是你。你与她，时岁荏苒与光樱相逢，我分得清楚。我不是北固少府主，那些年岁里，分不清星幽和寒泷！” 　　 岚峰爻垂下眼眸。 　　 “我与你年岁相差并不很远，但是为了宿宿，我硬生生延迟了专业部的入学。”皇羽锺闭上眼睛，“直到拖到不能再拖。你知不知道你失踪的最初几年，我如何熬过？你怎么敢，再一次罔顾我的意愿，替我做决定？我不想为大局考虑了，皇羽锺，如今只想做自己。岚峰爻要是真的死了，皇羽锺就只能一个人困守在曾经恣肆的年岁里、在重云的争夺里逐渐老去。我身后的青铜钟，也不会再被敲响。” 　　 他看着他，眼眶通红。 　　 他闭上了眼睛：“我不想再说了，你作出决定吧。” 　　 岚峰爻看着他，收回佩刀，眼眶湿润：“岚峰爻最倚仗的人，永远都是皇羽锺，这一点永不会改变。就因为你是唯一，我不想你跟着我一起死。星落原野让你空守百年，是岚峰爻亏欠你的。” 　　 “只是如今，我的矛头对准了神。岚峰爻在此，郑重地询问你，可愿与我一道、可愿与我一体，共享你我所知的一切，共享所有责任与权力，共享一切荣光与骂名，与我共做这执棋人，以身入局，哪怕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岚峰爻说着，慢慢朝他走去，手慢慢抬起，直至齐平。 　　 话音落，手平举，到他前。 　　 他们互相看着——柳绿色与青铜色眼眸隔着两手臂的距离互相凝望着，谁都没有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