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对许照日的敬仰:“若非老许投效晋国,我便是爬,也要爬去投奔于他!” 许照日,在谷家四条忠犬的威名中,仅次于燕若江,但他最为人称道的,是以区区炼气中期的修为,竟能斩杀半步金丹的庞家家主庞天寿,彼时庞天寿身边还簇拥着六位修士与十六位武道强者。世人皆道他机敏过人,唯独在忠心赤胆上稍逊燕若江一筹,这才远走天马原,成了晋国手中的一枚棋子。 然而,傅雪妍未曾料到,这位谷家旧臣在叶飞星心中的评价竟超越了燕若江:“许照日真有这般好?晋国人可真是捡到了宝!” 叶飞星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对许照日的无限敬仰:“老许此人,就如同春日暖阳,相处越久,越觉其可贵,如同陈年佳酿,愈品愈香……就像这香,闻着便觉舒心畅快。” “惊精香!”傅雪妍脱口而出,随即察觉自己中了叶飞星的套,不禁轻哼一声。叶飞星则是爽朗一笑:“惊精香?竟是那汉武帝时期的惊精香?傅小姐,容我斗胆,唤你一声傅小姐可好?” “我的命,算是卖给你了。” 如今的大汉国,非昔日之汉王朝,而是大汉遗民在神宵派扶持下重建的王国。正因如此,这些遗民对两汉的辉煌岁月充满了无尽的向往。这惊精香,便是那位威震天下的汉武帝所流传下来的一段佳话。 前汉延和三年春,汉武帝巡幸安定,西胡月支国王献香四两,其色黑如桑椹,大如雀卵。汉武帝以其非中原所缺,命存外库。月支使者又献猛兽一头,形似幼犬,却威猛异常。使者以猛兽呈献,武帝初见,以为不过小物,甚感诧异。使者答曰:“威加百兽,不在其形。神驎为大象之王,凤凰为大鹏之宗,皆非以大小论之。我国王仰慕中土道风,特献此二物,一为神香,可辟邪除疾;一为猛兽,能却百邪。望陛下珍视。” 武帝初不信,试猛兽之声,果然如雷贯耳,震惊四座。后因使者言辞不逊,武帝怒而逐之,猛兽亦不知所踪。至始元元年,京城大疫,武帝取月支神香焚烧,死者多活,香气经久不息,武帝方知神香之奇。 据《仙传拾遗》所载,月支神香实名惊精香,产于聚窟洲人鸟山,以返魂树之根煮汁炼制而成,又名振灵丸、返生香、振檀香、却死香,一物六名,皆为灵物。 叶飞星虽觉“其死未三日者皆活”之说或有夸大,但亲身感受惊精香之神效后,深知其珍贵远超寻常神药。这份深情厚谊,他誓要报答。 “傅雪妍,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傅雪妍见自己被叶飞星轻易套出实情,脸上泛起一抹薄怒,却又很快恢复淡然:“区区一丸惊精香而已,对我而言不算什么。我师尊焚香坐禅,嫌其味烈,顺手赏了我几丸,你不必放在心上。” 叶飞星语气温柔而坚定:“萍水相逢,得傅小姐如此厚待,叶飞星铭记于心。更何况,此香不仅治愈了我的旧伤,更让我修为更进一层。再造之恩,此生难忘。” 他感受着体内热流涌动,经脉被一次次洗涤,身体轻盈如燕,拳出如风,状态之佳,远超往昔。傅雪妍见状,只是微微一笑:“你只需护送我至袁州便可,你的债,仅此而已。” “傅小姐!”叶飞星此刻的笑容温暖如春日暖阳,他郑重其事地说道:“请您放心,我叶飞星从不欠债,无论是金钱、情感、人情还是性命,我已将这条命交予您手中,即便是爬,也要将您与火兄安然无恙地护送至袁州。” “如此甚好。”傅雪妍心中略感宽慰,那惊精香虽是她保命的最后手段,但既已用去,她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叶飞星与火千树身上,期盼他能如谷家燕若江一般,对她忠心耿耿,不负她这一丸珍贵香药。 然而,叶飞星稍作休整后,话锋忽转:“傅小姐,还有一事相询,随我出来的兄弟们可有伤亡?” “你不是问过了吗?”傅雪妍答道,“仅有两人受伤。” “我心中有数,此番对手皆是炼骨、搏虎之境的高手,伤亡绝不止于此。请您直言。” 傅雪妍沉默片刻,终是低声道:“折损了两位壮士。” 叶飞星虽不知具体是谁陨落,却也未深究,只是心中暗自叹息,他深知生死离别乃常事,此刻更需为生者筹谋。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向傅雪妍深深一揖:“叶飞星有一不情之请……” 傅雪妍秀眉微蹙,以她女性的直觉,预感叶飞星的请求非同小可:“你说吧。” “傅小姐,”叶飞星面露难色,“我想我们或许应先回一趟临家庄,将我的兄弟们安顿妥当。” “不可!”傅雪妍断然拒绝,她认为叶飞星此念实乃糊涂之举,“我们需尽快赶往袁州,那里才是安全的避风港。你为何偏要回临家庄,岂不是自投罗网?莫非你怕了庞天山?” “这世上无人比我更恨庞家!”叶飞星语气中压抑着强烈的恨意,“但我的归途并非为了逃避,而是为了让我这些兄弟能够活下去。他们是我自幼结识的挚友,同乡同里……” 他回忆起与兄弟们共度的时光,心中满是酸楚:“对您而言,他们或许只是雇佣的护卫,但对我而言,他们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之所以能召集他们护送您过落星山,全因我的缘故。我必须对他们负责,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不行!”傅雪妍虽感失望,却也不改初衷,“我已将最后一丸惊精香用在你身上,你必须助我……” “我誓死也要护您到袁州!”叶飞星紧握双拳,目光坚定,“但我必须回去,因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我都了如指掌。从这儿到袁州,路途遥远,以他们目前的状态,无人能够独自生存……比如刘星,我五岁便与他相识,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他曾在我最困难时伸出援手,修缮我破败的家……” 傅雪妍轻叹一声,静静地听着叶飞星讲述他与刘星的往事,心中却已明了,那段深厚的情谊已随刘星的逝去而成为过往。 刘星已经死了,就死在今天庞家与天义帮的联手突袭之中,叶飞星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好朋友已经无声无息地陨落了:“我也帮他种了一亩桃树,准备等桃子成熟就拿到县里去卖,眼见今年就能挂果了,他也能娶个媳妇······” “你们俩就没拌过嘴,吵过架?”她随口问道。 “怎会没有,”叶飞星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怀念,“但我们之间的争执,总能在时间的流逝中化解。我曾因一时冲动,对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至今仍感后悔。总想着找个机会向他道歉。” 说到此处,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那份未能实现的歉意,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你无需愧疚,他不会计较的。”傅雪妍的娇颜在微弱的光线中微微颤抖,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清脆,叶飞星脸颊上已多了一抹红印,傅雪妍的这一记耳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替本小姐擅自做主!” 她那骄傲的声音中首次夹杂了丝丝哽咽:“我们明日便返回临家庄。” “多谢您,傅小姐。”叶飞星心中五味杂陈,惊精香的药效让他的脸颊虽痛却似无物,他更感激的是傅雪妍的决定。 那些修为顶多脱兔境的兄弟们,在这危机四伏的路上根本走不远。面对庞家与天义帮的联合追杀,他们几乎无人生还的可能。即便是返回临家庄,也必须有他坐镇:“您……您真是好人!” 傅雪妍的语气略显生硬:“本小姐不喜欢任何人自作主张,这世界应当以我傅雪妍为中心旋转,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可不会如此轻易饶恕。” 太阳再次升起,叶飞星的决定在众人中引发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从临家庄出来的年轻人长舒一口气,他们深知叶飞星不会抛弃他们,自幼至今,他都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好兄弟,能带领他们安全回家。 他们早就心生退意,天义帮在临江县乃至大半个云中郡的势力无人能敌,连郡中的权贵都避之不及。虽然傅雪妍开出了诱人的报酬,但为了几千文钱搭上性命,他们自然不愿。 更别提此次任务还遭遇了天义帮,甚至庞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折损了两人,已是血本无归。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笑容,而火千树则不然,他抡起流星锤,直冲叶飞星而来:“小子,你找死不成?” “回临家庄才是生路!”阳光下的叶飞星显得温文尔雅,得益于傅雪妍的惊精香,旧伤几乎痊愈,实力更胜往昔,连气质都似乎有所提升,连傅雪妍都不禁眼前一亮:“马千军那等鼠辈,怎会料到我们会毅然返回临家庄!” 火千树却看得透彻:“但那需要两天时间,整整两天!足够庞家调集多少高手了!” “无论敌人多少。”叶飞星语气坚定:“我这条命已属于傅小姐,我叶飞星从不欠债,无论是何种债,我都将护送傅小姐至袁州,你大可放心。” 火千树眼睛瞪得如铜铃:“你可知道傅小姐的身份?她一人之贵,胜你百条性命,回临家庄之事,我坚决反对!” “火叔,不必担心。”傅雪妍发声了:“本小姐已做决定,先回临家庄!” “小姐!”火千树满脸苦涩:“我们这是自投罗网啊。” “若有差池,我自会承担!”傅雪妍已坐上滑竿:“火叔,劳烦你多走一遭。” 在傅雪妍的坚持下,队伍重新踏上了返回临家庄的路途,连刘星与另一名青年的遗体都未带走,只是草草埋葬并做了标记。 叶飞星强忍悲痛,将泪水咽回肚中,他深知责任重大,不能再让任何人折损,必须确保傅雪妍与火千树安然无恙抵达袁州。因此,他的目光如炬,警惕地搜寻着一切潜在的威胁。 两年,整整两年! 他的状态从未如此巅峰,两年的苦难与磨砺化作了宝贵的积淀,让他超越了从前的自己。正如火千树与傅雪妍所猜测的那样,他巅峰之时,绝非搏虎境武者所能比拟。 他渴望一战,将这两年的压抑与痛苦彻底宣泄。 命运似乎回应了他的渴望,尽管庞家与天义帮在云中郡布下天罗地网,却未曾料到他们竟会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返回临家庄。这一路上,他们竟意外地顺畅,只遭遇了野兽与妖物的袭击,在叶飞星与火千树的守护下,虽有惊却无险。 众人的脚步愈发轻快,尤其是望见临家庄的轮廓时,原本沉闷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年轻人甚至开始低声交谈,议论着傅雪妍与叶飞星。火千树则提醒道:“翻过那座山头,便是临家庄了,大家到那儿解散吧。” 叶飞星的目光始终不离傅雪妍所在的滑竿,突然眼神一凛,朝密林深处喝道:“谁?出来!” 火千树立即紧握流星锤,临家庄的年轻人也纷纷拔剑挺刀:“谁?”